断开联系后。
袁志邦静静坐在床榻上。
良久,他推开房门,独自一人走到井边,打了一桶透骨寒的井水。
今日天佑十四载正月初二夜,他希望一切都好起来,也希望自己这几天一定不要好起来,他祈祷完,猛然举起水桶,浇了自己一个透心凉。
他浑身哆嗦,打着寒颤,又打起一桶井水,往脑门上浇。
连浇三桶,他打了三个喷嚏,已经冻得走路都走不稳,他才回到房间,衣服也不换,钻进被子。
直至正月初三夜,一切如赵无疆推断的那样,李在渊召见他。
他拖着感染了风寒的身体,一步步走向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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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皇宫内,御书房。
李在渊放下最新战报,脸颊上的寒意已经凝结成霜:
“你是怎么督战的?”
八百里加急赶回来的李令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皇上,恕罪啊皇上!
都是苏定山!
微臣与太保大人一同督战,让他出战迎敌,可是苏定山这个老顽固,不听微臣和太保大人的,偏偏要一退再退,只守不攻!
当时那赵无疆都杀了上来,对太保大人出手,苏定山明明就在身旁,可以阻拦赵无疆,偏偏没有出手阻拦赵无疆,硬生生看着太保大人惨死赵无疆这个狗贼之手!
事后更是放任赵无疆大摇大摆离去!
皇上,这真怪不得微臣,微臣前去督战,但人微言轻,连太保大人的话,苏定山都不听,他又如何肯听微臣的。”
“放肆!”陈正华听不下去了,他冷冷瞪了李令一眼:
“苏老将军戎马一生,忠君爱国,岂能容你这般构陷!
兵家之道,你不懂就不要妄加微词!”
李令将头颅触在地上,不敢抬头:
“陈公公,我说的句句属实,岂敢欺瞒皇上?
若不是苏定山放任赵无疆出手,太保大人岂能横死?”
“朝堂之中有谍子。”李在渊冷若冰霜:
“不然赵无疆不可能这么快就破阵,他必然是知晓八门金锁阵的详细阵法图,才能寻到破绽。”
御书房内,陈秋生和陈大树不做声,但内心很是紧张,他们知道谍子是谁,但是他们不能说啊!
关键李在渊已经起疑了!
赵无疆到底在干嘛?不是一向聪慧吗,怎么这般冒失!
“李茂林之死,本就有天大的蹊跷,如今赵无疆又很有可能知晓护国大阵之图。”李在渊说到此处,一声冷笑,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朕的朝廷,什么时候成了他人来去自如的地方?”
“皇上,老奴即刻带人去查!”陈正华忠心耿耿。
陈秋生和陈大树附和:
“微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彻查这些暗中的乱臣贼子!”
“志邦呢?”李在渊在朝堂如今信得过的人不多了,袁志邦算是其一。
但要说最信任之人,还是陪伴他多年忠心耿耿的陈正华。
陈正华引荐了陈家村的人,立了大功。
若不是陈家村的陈秋生和陈大树算到了赵霆啸在天牢有异变,恐怕如今赵霆啸很有可能逃了出去。
所以陈家村的忠心还算可靠,只要他屹立不倒,陈家村就一定会忠心耿耿,不敢妄动。
但论及聪慧,陈家村的人显然不及身家清白背负血海深仇的袁志邦。
他倒是想听听袁志邦的看法。
“皇上,户部侍郎到。”
御书房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进来。”
袁志邦推门而入,面色红润,但这红润极为不自然,有着一抹诡异的苍白。
“微臣袁志邦,参见圣上。”袁志邦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
李在渊眸子微眯:
“起来。
志邦,你状态有恙?”
“启禀皇上...”袁志邦声音一听就很虚弱:
“承蒙皇上过问,微臣无碍。”
陈正华作为李在渊的心腹,极有眼力见,在李在渊问话时,他就上前去搀扶袁志邦。
他在袁志邦体内感受到一股暴躁的寒气,心中一惊。
袁志邦都他娘地快要烧死了,还无碍呢?
“皇上,袁侍郎风寒入体。”陈正华扶着袁志邦起身,对李在渊汇报。
“皇上,不碍事。
您有任何要微臣办的事,微臣定会竭力而为,不会影响办事进展的!”
袁志邦满脸真挚诚恳,似乎只要能为皇上分忧,别说感染了风寒,就是重伤垂死,他都会上刀山下火海,忠心之意,可见一斑。
陈大树和陈秋生愣住了,若不是他们知道了一些真相,定然以为袁志邦是实打实的忠臣!
谁又能想到,整个御书房内六个人,有三个是卧底!
以前他们想做个坏人,但是现在没得选,他们被迫要帮助袁志邦。
“爱卿啊。”李在渊叹息,似乎被袁志邦的忠心所感染,但他还是将情报给了袁志邦。
袁志邦接过情报,扫了一眼,果然如赵无疆说的一样。
他装作怒不可遏,狠狠咳嗽了两声,义愤填膺,怒喝道:
“皇上,这反贼赵无疆,定然在朝中安插了谍子!
人神共愤!
甚至连太保大人都惨死其手!
我们一定要彻查此事,绝不姑息!
咳咳咳咳咳...”
袁志邦怒喝到此,剧烈咳嗽,咳得面色涨红,不断拍打心口。
“志邦。”李在渊皱眉,又问道:
“方才李令认为苏老将军对战事有所懈怠,你认为如何?”
“懈怠?”袁志邦早就注意到了李令此人,他知道,让李令这种小人去攀咬苏定山,对镇北军有一定的好处,但是他还记得昨夜赵无疆的嘱咐。
他猛然瞪向李令:
“一派胡言!
行军打仗之事,李令如何理解?
苏老将军忠心爱国,岂是懈怠?
在微臣看来,苏老将军这是诱敌深入之策!
李令居然敢攀咬苏老将军,莫不是赵无疆安插的奸细?
撩拨离间,试图让君臣离心,欺君罔上,大逆不道!”
“侍郎大人,冤枉啊,当时赵无疆对太保大人出手,苏定山真的无动于衷,放任赵无疆下手!”李令慌忙解释:
“这其中就没有蹊跷吗?”
“有!”袁志邦剧烈咳嗽,面色涨红充血,指着李令这个小人道:
“蹊跷就是,赵无疆为何只杀太保李长命,不杀你?而是放任你回京攀咬苏老将军?
我袁志邦只知道一件事,我如今的地位,是皇上给的,是我爹为国捐躯换来的!
我爹忠心了一辈子!我绝对不会辜负我爹的希望绝对不会辜负皇上的圣恩!
谁要是敢对皇上不利,我袁志邦唯他是问!
你今日之举,攀咬苏老将军,明显具有离间之意,到时候苏老将军有碍,受损的,是大夏!是天下太平!是皇上!
我岂能容你这等卑鄙小人胡言乱语,无的放矢!”
李令急了,他没想到袁志邦居然能忠心耿耿义愤填膺到这个地步,他气得说话都颤抖:
“袁志邦,你清高,你了不起!
你个后生小辈,才来京都多久,还不是趋炎附势,曲意逢迎的小人!”
袁志邦剧烈咳嗽,咳出了眼泪,似乎想要开口但被咳嗽堵住了说话的机会。
陈正华皱着眉头,替袁志邦拍打后背。
陈秋生和陈大树看的一愣一愣的,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袁志邦怎么能“忠心”成这个样子?
“杀了!”李在渊眉目威严,冷冷瞥了一眼李令,吐出俩字。
“皇上,冤枉啊皇上,皇上饶命啊!”李令被陈正华捏住脖子,就提向屋外。
随后发出一声惨叫。
袁志邦面色涨红,突然闷哼一声,倒向了地面。
陈秋生见状,立马上前抱住他,叹了口气,这真是他陪伴皇上这么多年来,见到的最忠心耿耿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