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让人将废太子的遗腹子接进宫中的消息很快传到各位守灵的朝臣和太子朱载坤的耳中。
朱载坤心如乱麻,本就听闻长公主一直在劝太后另择他人,现在又将那新生的胎儿接进宫中,是何意味已经昭然若揭。
他趁着更衣的功夫,让人去寻李正泽前来商议。
李正泽在宫中连日帮着安排一众事宜,神色间稍显疲惫。
他与朱载坤见礼之后落座,手臂支在桌案之上用手指揉着眉心。
“表哥,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朱载坤见他落座,忙不迭道。
李正泽顿住动作看向他,但见他神色惶惶不安,全然没有位及君王的泰然自若。
他暗中也在查探那日做下陷害太子之局的人,只查到有人事先在偏殿的香炉中放了香料,所有证据全都指向长公主府,而太后似乎是要将此事就这般压下,查不到更多的线索。
“你与那小太监来福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朱载坤面上神色更是慌乱几分,焦急道:“表哥,那日我也不知是何原因,只以为身下之人是太子妃,这才与他行下苟且之事。我实在是被人陷害的,你知我不好男风的。”
李正泽审视着他的神色,不似作假。
开口劝慰道:“你这几日尽心为皇帝守灵便是,在一众朝臣面前礼数做足。届时我会与冯阁老一同向太后提请,助你登基。”
得了他的话,朱载坤才放下心来,又迟疑道:“只是太后现下已经将废太子的遗腹子接回宫中,可那孩子......?”
李正泽打断他的话,“此事你知我知太后不知,长公主正是借着此事不好验证才会这般行事,她必然还有后招,咱们静观其变就是。登基之后你便是要做皇帝的人,应当有君王的杀伐果断,万不可这般优柔寡断。”
朱载坤连连称是,惶恐不安的心终是落回了肚里,先行回了大殿。
李正泽召来庆云,让他出宫去安排。
.........
公子川办完差事回宫中复命。
慈宁宫的偏殿内,安息香袅袅婷婷。
长公主手中摆弄着个拨浪鼓,公子川由着宫女引路进来给她行礼。
朱聘婷屏退左右,让他落座。
“可都安排好了?”她将拨浪鼓放置在桌案上。
“都已依照您的吩咐安排,尸身连带着血衣都让人烧了。”
朱聘婷点头,这般安排就算是有人站出来说那孩子并非皇族血脉,也是死无对证。
“你出宫后去联系往来的朝臣,让他们参太子行为不端,祸乱朝纲。在京中将皇兄是被太子气死的事宣扬出去,待到时机成熟便可另立太子。”
公子川称是正欲起身离开,又听得她问,“太子府可有什么消息传出?”
“那日太子在宫中出事的消息传出,太子妃失足跌倒,而后便有消息传出太子妃腹中的是个女胎。”
朱聘婷抚掌笑道:“女胎好啊!如此这般本宫便放心了。也算是他们母女命大,不用本宫额外费心。”
说完她起身:“本宫要去伺候太后汤药,你出宫后尽快将事情办妥。”
公子川躬身送她离开之后才抬步离去。
.........
平阳王府。
芸儿伺候她更衣梳洗,透着铜镜里瞧着她似是沉思的神色,不由得开口问:“王妃,可是有心事?”
裴文君从沉思中回神,轻轻摇头 。
公子川所言之事,现下还需要一一验证,若现在这个李正泽是冒借了他的身份,必然是早有准备,才会对当年平阳王府中旧事知晓甚多。
王府旧人现下仍旧活着的也只有王管家,依他所言,那次是他从街上将李正泽巡回后,恰巧王府中发生惨案,他二人才不得已一路北上去到边境军中探查老王爷兵败一事。
若是王管家所言非虚,那顶替之人那时便对平阳王府中的事知知甚多,不然也不会将王管家瞒了去。
若是王管家也蒙骗了她,乃是他与那顶替之人二人合谋为之,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只是为着平阳王一个名头?
裴文君思绪繁杂,诸般思绪,她深觉自身陷进了一张大网中,这网将她密密实实的围拢其中,动弹不得。
她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沉沉睡去。
微风轻拂,身着粉白襦裙的奶娃娃坐在秋千架上小口吃着手中的糕饼。
有人伸手推动秋千,连带着奶娃娃的惊呼声响起。她手中的糕饼不甚落地,胖乎乎的小手忙不迭去抓住秋千以稳住身形,转头正要去呵斥身后之人,她被身后一张惨白的脸吓到。
来人与泽哥哥长着相同的脸,只是肤色较他更白。
她伸出双腿蹬在地上借此稳住秋千,从架上站起,转身走到那人身前,迟疑出声:“ 泽哥哥?”
那人直直盯着他看,并不应答。
“你是病了吗?”
那人并不出声,深深看她一眼转头便跑。
奶娃娃迈着小短腿追上去:“泽哥哥,你别跑!”那人却转眼消失了身形。
“别跑!”裴文君惊觉出声,从睡梦中醒来,额上沁出一片细密汗珠。
“可是做噩梦了?”男子轻浅声音从纱帐外传来,帘帐掀开,露出男子关切眼神。
轻浅月光下,裴文君深思回转,面前之人与睡梦中那张惨白的少年面容渐渐合到一处。
是了,她曾经见过他。
“你何时回来的?宫里可都安顿好了?”裴文君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李正泽目光来回在她面上逡巡,适才他有一种错觉,裴文君似要透过他看向其他。
他面上露出笑意来,“我出宫办点差事,天亮之后还需得回宫去。你适才因何突然惊醒?”李正泽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温热气息打在她的颈侧。
裴文君身形一顿,手指紧紧抓住锦被,找回自己的音调。
“不过是梦见儿时的一些事。”她这般说着将手掌轻轻搭在李正泽后肩处的伤疤上隔着衣料轻轻摩挲。
“你可曾有什么事还未同我说?”
李正泽身子一僵,直起身子将头从她的脖颈间抬起,四目相对。
他笑出了声:“为何突然这般问?我的事你自然都是知晓的。”
裴文君牵起唇角,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