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白子画并没有看到宫怀仙那饱含期待的眼神,只是拈着手里的白子发怔,思索着对策。
对面的微生磬脸上已经微微有些不耐了,要对着一张不甚喜欢的脸看上几个时辰就是圣人也忍不了了,她现在忍着没掀棋盘全靠自己那点道德撑着。
二人你来我往又下了两个时辰才把这盘棋下完,结果虽然是微生磬胜了,但作为获胜方的她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依旧是那副毫无波澜的模样。
二人你一子我一子地将棋枰上的棋子收回,偶尔二人的手指相触也是微生磬率先收回再低声道歉,听得白子画心头火起。
他们师徒二人竟要生分成这样吗?
这么想他也这么问了出来,却也只是得到了对方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随后垂着眸子继续收着棋子。
“你!”白子画叫她这一眼气得心口疼,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油盐不进的人,再怎么低三下四的话在她眼里跟空气没什么没区别。
“谁说了道歉就一定要原谅的,”微生磬慢悠悠地说道,语毕还特地冲他笑了笑,似乎在嘲讽他的天真,
“镜子碎了都不能拼回来,更何况是人心?师父说话前还是多多考虑,别再往人心口捅刀子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徒儿可经不起这一通扎。”
说完,微生磬一挥衣袖轻飘飘地便走了,只留下一个沉默不语的白子画。
傍晚的斜阳正好,金色的阳光照亮了她的纱制外袍,折射出一片绚丽的色彩。
事后二人又足足有半个月没有见面,直到摩严来找他才知道微生磬以心不静为由自罚在戒律阁跪着,一连跪了半个月,戒律阁首座见势不对才立刻上报摩严。
“师弟,虽说微生磬那混账惯会惹人生气但罚也就罚了,一连跪了半个月那算什么事?”
摩严一副前来说和的模样,微生磬这一跪就是半个月,九阁长老都给吓得够呛,纷纷来找摩严拿主意,语气也透露出些忐忑来。
“不是我罚的,”白子画突然很是无力,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微生磬这人是知道怎么拿捏他的,不愧比他多修炼了二百多年。
“那她这是……”摩严也说不下去了,太任性了!都是子画给惯的,蹬鼻子上脸的混账东西!
“走吧,去戒律阁,”白子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虽说神的身体素质极为强悍,但他也实在怕这个不省心的有什么好歹。
“唉,”摩严也是懊悔,怎么就把这么个闹腾鬼给送到子画座下了呢?现在全长留都没人能拿得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骑在所有人头上作威作福。
二人到了戒律阁后,戒律阁首座谢杳立刻赶来迎接,可算是找到能降住那个祖宗的人了!
“微生磬呢?”摩严环顾四周后并没有在正殿找到人,只有一排排刑器兀自散发着阴冷的气息,烛火摇曳,看着威严且森冷。
“回尊上世尊,在静室里,”谢杳虽然辈分比微生磬大却并不敢在她面前托大,叫“神女”又不像自家人,直呼其名又显得不尊重人,只好含糊地略过了她的名讳。
“她什么时候来的?”白子画冷着一张脸问道,身上的气势不怒自威,把谢杳震得额头冷汗直流,连忙回答道:
“回尊上,半个月前的晚上。先是在正殿跪了半个晚上,老夫看不下去便特地为她辟出了一间静室。”
白子画刚想问可有按时服药的话却又让他咽了回去,微生磬的病情不能被太多人知道,只好拂袖而去,摩严在后面紧紧跟着。
身后,被丢下的戒律阁首座谢杳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心说尊上的威势真是越来越强了,静室的那位祖宗果然不能惹。
白子画又气又急,走路的速度相当快,身后的摩严跟着也相当费劲,胡子一翘一翘的,看着像个奋力追赶闹脾气儿子的老父亲。
也不怪微生磬老是会在脑海里把摩严塑造成一个老父亲,摩严日常保持的就是一副中年暴躁大叔的模样;
且他居长对两个师弟极为爱护,还是是白子画的事业粉毒唯,所以两个人在微生磬脑海里同框的时候就是小儿子和他操心的老父亲形象。
待二人一打开静室的门就看到本该跪着思过的微生磬并没有跪着,而是站起来将一箱子品种不一的菩提子给倒到了地上。
汉白玉铺就的地板上琳琅满目地躺着各种没穿孔的菩提子,微生磬站在这一地狼藉里一拂袖,满地的菩提子就都飘了起来,浮在半空组成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
门外的白子画和摩严都被看呆了,眼神一错也不错地盯着她。
微生磬款步穿行在这些菩提子组成的星辰中,白皙的指节上缠绕着一个鲜红的因果线。
红线串联着一颗极为耀眼的星辰,那是太白星,也叫启明星。
那是……微生磬的命星……
微生磬绕过自己的命星,走到一颗已经有些黯淡的星辰前,那是象征着人间帝王气运的紫薇星,也称帝星。
对面的一颗小星在紫薇星的对比下显得格外明亮,仿佛要取代紫薇星的光华一般。
门外,摩严见到那颗已经黯淡的紫薇星和旁边即将取代紫薇星光辉的天枢星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白子画也是看得心中一震,借着宽大袖袍的掩映掐指算着蜀国皇帝的气数,可掐算结果却让他心中大骇:
他算不到这个王朝的气数,也算不到这个王朝未来的发展了,天机被蒙蔽了。
“孟玄朗的气数尽了吗?”摩严忍不住问出了白子画心中所想,他看着眼前的星象瞠目结舌。
“气数已尽,另择明主以立,”微生磬背对着他们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布下的棋子终于到了能够称王称霸的时候,这让她如何能不满意?
她得让这个破世界瞧好了,弃民者,民亦弃之。
孟玄朗得到了却不珍惜,那蜀国的百姓就由其他人来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