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栋房子里,到处是油画和雕塑,且都来自文艺复兴时期,大概推算出房子的主人是个文艺复兴爱好者。
在和服务生的对话了解到,房子主人有着将近100张藏画,其中一半资助给州博物馆,剩下一半,有二十四幅张挂在房子内,有二十四幅分别挂在其他的房产里,还有两幅正处于修复的状态。
这家房子主人有个爱好,那就是亲手修复艺术品,这座房子里的大部分绘画和雕塑,都是由他一手修复的,这已经不是业务爱好了,他的水平达到了专业程度。
听完服务生的话,于笠点了点头,服务生指向走廊的一个方向,“那边就是房主的艺术修缮室。”
于笠随着服务生的目光望过去,长长的走廊里金粉色的墙纸勾勒着柑橘花的图案,墙面上挂着一幅幅古老的绘画,让人仿佛置身于文化气息浓厚的博物馆,烦躁的心冷静下来。
于笠看了一眼,没有停留脚步,就在服务生的带领下来到洗手间。
位于大厅的洗手间被其他客人占用,于笠不得不深入房子,跟随服务生来到三楼主客共用的洗手间。
“厕所到了,我在外面等您。”服务生笑着站在门口,作出“请”的姿势。
于笠走到门口,顿住脚步,似乎是想到什么,“真想看看艺术品修复的过程啊。”
服务生有些惊讶,没想到于笠还不进去,“于笠先生如果愿意的话,可以跟房主提出想法,修复艺术品是一件需要安静的过程,但房主对于像您这样热爱艺术的人,一定是愿意邀请来观赏的。”
于笠微笑着点点头,走进洗手间。
门在身后关上的一刹那,于笠的笑容消失不见。
他浑身冰冷,却热血冲上头,想做点事情,整蛊赵老板。
他不是那种容易上头的人,可是有时,愤怒总是令人不冷静。
或许是酒精的缘故,作为未成年,其实他应该避开喝酒,但是这群人,听说他是洛苍兰和于鸿宇的孩子,都控制不住围绕过来,对他问长问短。
他被动喝了些酒,即使那些人假惺惺地劝阻。
于笠坐在马桶上,一手撑着额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的目光在洗手间徘徊,最后停留在屋内石柱的抽屉前。
于笠起身走到抽屉——其实是石柱里开了一个小槽,撞上不锈钢的内壁,在开合的表面涂上石柱相同色彩的油漆。
这种老式房子的下水管道往往做的非常明显,而且经常出现管道堵塞的问题,所以在洗手间常常会存放着——于笠轻手打开隔板,看见里面的东西,不禁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
他将隔板小声合上,打开门,向外面露出半截身子。
“你有隐形眼镜收纳盒吗?我感到眼睛不适,我的眼镜收纳盒在车里,现在不好取。”
服务生没有犹豫,马上在耳麦上吩咐人取一个临时的过来。
很快一个年轻服务生一阵小跑过来,将收纳盒交给门口的服务生,门口的服务生把收纳盒给到于笠,于笠道完谢,回到洗手间,将门反锁上。
他再次打开隔板,从里面取出下水道清洁剂,在迷你的眼镜盒里,滴了几滴出来。
悬上盖子,于笠将隔板合上,就好像从来没有打开过。
其实他在一开始,在服务生讲起修复室的时候,很想从里面偷点修复使用的乙酸,他也曾想过前往地下酒窖,寻找清洁用的盐酸。但这些地方都不能够随意进入。
在之前使用洗手间的时候,于笠的目光扫过洗手间的石柱,当时只是随意一扫,留了个心眼,怎么会想到自己后续会做出害人的勾当。
他握着手中的隐形眼镜收纳盒,忽然觉得血液一冷。
他才发现,自己的内心是如此的阴暗。
别人固然可恶,可是他又有什么权利进行惩治了。
再者,使这种阴招只是小惩小戒,对于大环境更是无济于事。
于笠将眼镜收纳盒丢进口袋里,平复自我怀疑的心情。
他作为一个高中生,力不能逮,他只是在释放自己的仇恨。
这样恶心的人就在面前,或许今天宴会结束后,不知道多久才能再次碰到,而这个人还会继续为非作歹。
既然如此,那就把想做的事情做了。
于笠整理好衣衫,跟随服务生回到楼下,发现齐禾从人群中走出来,有些慌张的样子。
他的酒杯空了,齐禾重新端起一杯酒,没来得及和于笠打招呼,就往来的方向快速走回去。
于笠跟在他身后。
他看清齐禾前往的方向,看清他走向的那个人,看清那人的神情。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那个人的模样。
丑陋至极。
杂乱的头发里是张铁青的脸,血红的眼底和浑浊的瞳孔以及明显的黑眼圈,可以看出这个人生活作息非常不健康。
之所以能够坚挺地活到现在,他的医生、营养师、助理都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才让这放荡的生命继续恣意着,并且未来仍旧恣意着。
于笠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感到不适,他浑身上下透露着死气,却强行支撑着,像具尸体在眼前站立。
他不认识赵老板,但赵老板看到齐禾身后的他时,明显认出了他。
洛苍兰和于鸿宇在甘居赫赫有名,作为这对杰出夫妻的独子,整个大厅里,不认识于笠的人才是少数。
齐禾没注意到身后站着于笠,他走到赵老板,也就是赵泰的面前,接入他父母和赵泰的话题。
于笠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转身从侧边走开。
周围人太多了,他捏着隐形眼镜盒,单手把盖子拧开,保证里面的液体不洒出来。
服务生在专门给赵泰取用的酒水早就全部倒上,即使赵泰喝掉了许多杯,他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取到下一杯。
于笠背对着酒杯,见机把迷你眼镜盒的液体倒进最前面的酒杯里,因为一开始只准备了一点点,液体落在酒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涟漪。
他单手悬着盖子,打算拧紧后,丢进口袋,迅速离开。
赵泰转过头看向他。
于笠对上他的眼神,他身子一紧,拧盖子的动作顿在袖子里。
“来这里一晚上了,还没机会跟于笠大少爷喝一杯。”
一旁专注聊天的齐禾才注意到混在边上的于笠,他一愣,没想到于笠出现的这么神出鬼测。
“你也来了,于笠。”齐禾很快反应过来,朝于笠打招呼。
于笠向他点了点头,回看赵泰,他差点喊出赵老板,猛地意识到自己“应该”不认识他。
于笠有些茫然的表现,让周围一圈的人都面露笑意,齐禾主动向于笠介绍,“这位是佛州的众议院议长赵泰先生,同时也是这次举办慈善晚宴基金会的合伙人。”
于笠礼貌地向赵泰打个招呼,赵泰伸手拍了拍于笠的肩膀,“多少岁了?”
于笠强作心不惊,肉不跳,略带客气地回答:“17。”他的表现很符合一个十七岁男孩的气场。
赵泰多拍了几下,打量的眼神在于笠身上徘徊,于笠只是保持着微笑,在赵泰挪开手的一瞬间,把手中的眼镜盒拧紧,偷摸塞到衣兜里。
赵泰手中的酒杯喝光了,他挥开想帮他端酒的人,伸手凑向最前面的一杯,“既然相识,那就喝一杯,来我给你——。”
于笠眉头一挑,抢先从酒杯中拿起一杯,举起酒杯笑着看着原本打算给他端酒的赵泰,“我爸妈让我少喝些,我冒昧先敬您。”
于笠一口闷掉酒液,看上去没什么素养,还打断了赵泰的动向,赵泰难免脸色不悦,不过他没有跟于笠这个小孩当面下不来台。
赵泰拿起最前面的酒杯,对着于笠浅浅抿了一口,报以回应,于笠观察着他的反应,想看看效果是否有那么快。
赵泰咽下那杯酒液,皱着眉头,似乎这一口吞下去极其困难,他抬起眸子盯向于笠。
就好像知道于笠做了什么。
一口咽下去,他举着酒杯走到于笠面前,拍了拍于笠的肩膀,看似无意地凑到耳边。
“今晚外面的人是你吗?”
于笠疑惑地看向身旁的赵泰,“您说什么?”
赵泰的手暗暗使劲儿掐了于笠的肩膀,一股寒气隔着衣服钻进于笠的肌肤,他感到右边的胳膊忽然失去知觉。
“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于笠保持着最后的理智,说完这句话,在赵泰暗藏恶意的笑容中离开。
他再次离开大厅,走到湖边。
刚才简直算是九死一生,好在混过去了,可是看上去加的剂量不够,赵泰第一时间没出现不良反应。
他在湖边吹了会儿风,掏出手机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折回去。
一道忽然而来的力量从身后袭来,于笠只感到身体失去了平衡,向湖面摔去。
掉进湖里的一瞬间,于笠只感到——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