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今晚冷漠的疏离来看,裴玄清深知她此刻所言句句肺腑。
愿意说出口,就是好的,他不敢随意回应,只在心底默默将她说的话一句句细细琢磨。
第一句话,是诉说自己的情意,所以,她在怪他不该怀疑她与裴玄煜。
从第二句话开始,他就听不懂了。
说他心里从来只有一个人,没错,他心里的确从来只有婉儿。
可为何又提起什么替身,什么从未爱过她的话?
裴玄清闭上眼睛,将今夜二人所有的对话都回忆一遍,大抵猜到了她失踪的前因后果。
他继续轻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道:“我一直都知道的,婉儿心里只有我。”
“可是你今日失踪了一下午,都与他在一处,回来之后又刻意避着我,我很难不多想。”
“婉儿,你抬头,我们一句一句解释清楚,好不好?”
林婉宁默了片刻,缓缓抬起头来,四目相对,帝王眼中戾气已完全消散,只剩一如往常的温柔宠溺。
她方才一时冲动,说出的话若较真起来,句句可治大不敬之罪。
还好,他没生气。
她抿了抿唇,轻声道:“臣妾真的是迷路,不知怎么走到那里去的。”
“煜王殿下他……或许是巧遇,但臣妾与他什么都没有,那件披风,是晚间风凉,殿下才拿给臣妾御寒。”
“臣妾明日便派人洗干净还回去。”
还要在帝王手底下讨生活,无论为了谁,她不能再惹怒他。
裴玄清伸手为她抚去泪痕,又捧着她微红的小脸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才看着她的眼睛,耐心解释。
“是江玉沁又与你说了什么替身,什么从未爱过你的话,一个将死之人的话你也信?傻不傻啊。”
他执起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放在心口处,心跳声沉稳有力的透过掌心传递。
林婉宁指尖微动,下意识的抬眸。
帝王目光炙热而专注,似要将她深深印在眼眸最深处。
他温声道:“感受到了吗?”
“我说过的,婉儿,这颗心,为你而跳。”
林婉宁又一次被蛊惑到了,方才的一切纠结别扭仿佛都已不存在,只剩两人与这强烈心跳声交织的暧昧。
营帐内,床榻间。
烛火微微晃动,一室暖黄倾泻。
狭小的空间内,暖昧流转,温度逐渐升高。
裴玄清缓缓凑近,却在靠近小女子唇边时被她躲避开。
林婉宁理智尚存,怎能被几句情话就哄过去了,从前的教训都忘了吗?
裴玄清无奈直起身子,继续解释:“很早便与你说过的,我与江玉沁虽幼时相识,但关系并不好。”
“还有,心悦你,与样貌无关。直到现在,这两句话依旧毫不掺假。这样,还会信她的话吗?还会胡思乱想吗?”
是啊,他说过与样貌无关的。
她不是没为这份情意找过借口,江玉沁提到勤政殿的画像,她也自我安慰,应该画的是她吧,一定是的。
可是……
林婉宁转回目光,抿了抿唇:“不是江玉沁,是那位叫婉儿的宫女。”
她从未将江玉沁放在心上,裴玄清不喜江玉沁,这点她可以确定。
裴玄清一片茫然,不禁皱眉。
这宫里何时来了个叫婉儿的宫女吗?他从不知啊。
竟敢与她的闺名相撞,着实不懂规矩。
“富康。”帝王冷冷唤了一声。
林婉宁一愣,他生气了吗?连这位姑娘的名字都不能提起?
富康公公进了内帐,躬着身子等候吩咐。
“去查哪个宫女叫婉儿,无论是哪宫伺候的,竟敢与宸婕妤闺名相撞,即刻改个名字,送去辛者库。”
这宫里伺候的宫人如此多,富康公公也不知哪个宫有个叫婉儿的宫女啊,忙躬身应了就要退下去查。
“不必了。”林婉宁出声阻止。
富康公公脚步一顿,询问的眼神看向裴玄清。
虽不知她为何不叫查,裴玄清还是挥手命富康公公退下,才问道:“为何不让查?你不是不喜欢这个宫女吗?”
他的目的也并不是为难一个宫女,只是将自己的态度摆明。
借此告诉她,他并未对哪个宫女感兴趣,无论谁,无论叫不叫婉儿,他都不感兴趣。
林婉宁唇瓣紧抿,气到说不出话。
他是故意的吧,明知她说的不是这个,他是在故意装傻充愣。
见她还在生气,裴玄清不解的问:“是处罚太轻了?那改个名字,送去慎刑司可好?若婉儿还不解气,便送去死牢。”
林婉宁咬了咬下唇,气的一把推开他去拉锦被:“困了……”
裴玄清茫然的看着她大力的拉过锦被,愤愤的躺下后,将自己围的严严实实,见他望着她,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去。
小女子背对着他躺在锦被里,蜷缩成一团,娇小的身姿显得可怜极了。
是解释的还不够清楚吗?
她为何还在生气?
知晓了前因后果,裴玄清断定是那人主动寻上门的,婉儿的确无辜,方才的醋意也早已平息。
她虽还在生气,但此刻更像是与他闹别扭,而不是疏离到遥不可及。
裴玄清心绪十分平和,这样的她,不会让人不安,也好哄一些。
他掀开锦被,躺在她身侧,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伸手搂住了她的腰。
虽然折腾了一日,身心俱疲,可心里装着事,林婉宁也并未睡着。
感受着男子覆上的手臂,她闭了闭眼睛,强压下想要推开他的冲动。
后颈处男子沉重温热的呼吸喷洒,她才发觉腰间的手臂似在时不时的颤动。
他怎么了?
思索间,男子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若觉得我说的这些都不妥,那都听你的好不好,婉儿想如何处置都行。”
“只要咱们好好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不重要。”
“往后有误会,直接问我好吗?别再突然失踪,我……”
真的很害怕。
林婉宁实在忍不了了,还装,还演,这样玩弄她,很有意思是吗?
她气愤的推开他的手臂,坐起身来。
“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一直问如何处置又是什么意思?”
“若不想提起从前的事,你大可不必说话,何必如此戏弄我?”
“还有,即便如今真的有宫女叫婉儿,从来也不是冲撞了我的闺名,陛下想为那位婉儿姑娘出气,也不必打着我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