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话讥讽:“有叔叔在,谁敢惹我委屈?”
“那是自然,但我总不能一直留在晋阳啊,公主当知道,若早日为高家添嗣,您这地位更稳,即便叔叔回了柔然,旁人对公主也不敢有半分不敬。”
木韩晔偷偷抬眼,见绮娜怒目圆睁,几近夺眶,再瞥秃突佳仍是自顾言说。
“从前公主与高王无嗣,或许是高王年岁大了些。如今世子可不同,正值青春,与公主相配诞育子嗣也是迟早之事,就当全了你父汗心愿……”
“叔叔整日翻来覆去只知道说这些,你不烦,我烦!”
绮娜气性腔调打断秃突佳言语,再见不得人在眼前,一肘直接撇开出路,怒气冲冲往后府行去。
“公主厌烦?……”
“嘿……这要抱外孙的可是可汗,若非如此,我何须绊在这里这么久?”
秃突佳急追着绮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公主能否在中原之地延绵子嗣,关乎的可是两国之前,岂能因个人私心倦怠?今夜还请公主整装候迎大将军!别枉费了我一番苦心!”
听了这话,绮娜立刻驻足,不可思议:“你说什么?今夜?他不是还在守丧吗?叔叔,该不会又是你去逼人家了?”
“昨夜让他给滑了,今夜不同,我一定盯着大将军去你房间!”
“你……”绮娜一时气恼至极:“你要整日盯着他,干脆你自己跟他生得了!”
索性转回身子,重新往府外跑去,只想着若能拖过去,也好过稀里糊涂的接受一切安排强。
秃突佳追上两步高喊:“公主,您这说的什么话?这又是要去哪里?”
不得绮娜回复,只得吩咐左右:“快追上,酉时之前务必带回公主!”
车辕上的老仆紧了紧缰绳,再低声问了一句:“公主,车驾往哪个方向?”
木韩晔见公主并未回应,犹豫片刻,小心翼翼补问一句:“公主,我们是要去哪里?”
绮娜怔怔望着车帘外渐沉暮色,听了这连番何往的问话,气嚷了一句:“鹿浑海,能去吗?!”
说完,梗在心底的压抑,一瞬化作滴滴泪珠串流而出,怎么都止不住。
“公主!”见了主子哭泣,木韩晔慌忙掏出绢帕,自己眼眶跟着红了。
“老天让我生在草原,让我知道马该怎么驰骋,苍鹰怎么翱翔......为何偏偏又让我当父汗的女儿,为什么一定要和亲?一定要和亲?”
“......还不如,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就不知道......”
木韩晔也已泣不成声:“公主!公主您别哭了!”
连番去为绮娜拭泪都被挡了回来,只得劝道:“公主,您眼睛都肿了!特勤见了,又该问了!”
“我讨厌他,别提他!”
掀开车帘,一眼瞧见赵北秋将高长恭驮在肩头,穿梭于集市间。
“停车!”
车驾尚未停稳,绮娜急急跃下车辕,顾不得身后护卫呼喊,追着赵北秋身影没入人潮。
“赵北秋,赵北秋......”
听是绮娜声音,恍然回身,人已到了跟前气恼吼道:“你说的没用,就算他许我出来,可还有一大帮护卫。”
声虽大,赵北秋却只是怔怔望着她红肿双眼,声音不自觉放轻:“公主......您哭过了?”
绮娜慌忙侧过脸去,衣袖在眼角匆匆一抹:“都是你害的,我根本就没办法了!”
“我害的?”赵北秋有些摸不着头脑,绮娜又才觉得刚才那话说的似乎不对。
“北秋哥哥欺负公主了?”
长恭稚气询问让绮娜愈发慌乱,急急打断:“不是的!”
又补了一句:“是我自己......是我心里难受......”
这时护卫们终于追了上来,见到高长恭立即整齐划一地抱拳行礼:“见过四公子!”
赵北秋这才将长恭放下,瞥着绮娜红肿眼眶心里隐隐不是滋味,却碍于众人在场不好多言,只得拱手说道:“公主殿下,卑职先送四公子回府了。”
“既是回府,四郎跟我乘车不正好!?”
“既然如此,就劳公主带四郎回去,卑职先告退了!”话语间将长恭交给一旁护卫。
见他似是躲着自己,绮娜旋即回身,本是出府拖延,结果平白添了一桩事儿,反得回府。
赵北秋走出十余步,忽又回头。
趁着侍从搀扶长恭登车间隙,疾步附到他耳侧,低声说了几句悄悄话,见长恭点了点头,才退到一旁。
绮娜心里火气更大,闷哼一声便也登车,只是车驾没移多远,又忍不住好奇。
“四郎,刚才赵北秋有什么话,还得跟你悄悄说?”
高长恭抿过嘴,也就站起附到绮娜耳侧,轻声:“北秋哥哥是让我告诉公主殿下,待到丑时一刻,在梅园那处山石处等他!”
绮娜心头一颤,方才的伤心、气恼全然消散,又似看到了希望。
“可叔叔要真叫来了高澄怎么办?”念及于此,立刻吩咐:“快回府!”
“公主,怎么又要快些回府?”
“回府后,你快去找我叔叔,就说我今日身子不适......”
出来时还哭天怨爹,回去时已是一脸笑颜。
木韩晔不免问了一句:“公主,四公子跟你说了什么,你这么开心?”
“找有些人啊,还是找对了!”
木韩晔听得云里雾里,想来公主只找过赵北秋,惊讶问道:“那个赵北秋有主意了?”
“嘘!”
秃突佳虽对绮娜推说月事一事心存疑虑,但念及公主白日气恼自己,且高澄亦有推脱之词,终究暂歇心中盘算。
烛泪已积了半盏,未到丑时,绮娜便带着木韩晔,借着夜色掩体,避开巡夜,早早隐在假山石后静候。
不过片刻,听到铁甲铿然,两人急从山石后探出脸瞧。
只见赵北秋挟着个青布包袱疾步而来,就着微弱烛光解开,并非侍卫服饰,不过是两套粗布短打。
“这?”
“我专程学了些易容术,最近相府事多,生人也多,委屈公主暂作扎纸匠人,最不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