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番外(下)
去年冬天天气格外冷些,怕冻着远在拂玉山的掌上明珠,裴鹤鸣被爹娘连夜催着去拂玉山给妹妹送狐皮衣物手炉被褥。
紧接着,裴鹤鸣就被连绵数日的大雪困在了拂玉山里。
那段日子,他和同样住在山庄的李若昭就像是要把之前错过的见面全都补齐一般,总是会在山庄的这里那里遇见。
两人不是在翠微楼的书海里相逢,就是被李惟清拎过去一起考校功课,再不济,李若昭和裴云起去演武场练武时,裴鹤鸣就被武师傅拉过去给两人当陪练……
日子久了,裴鹤鸣隐隐感觉到,被暖阳融化的似乎不只是山间的皑皑白雪,还有他那颗年轻而又蓬勃的心。
也许,母亲为他做的选择是对的。
而心中同样悸动的,不止是裴鹤鸣。
也许是第一个落雪夜晚在廊下的偶遇,也许是某日在翠微楼里共同沐浴了午后的阳光……
少男少女自然而然又无法抗拒地走到了一起,之后,两人便齐齐犯了难。
当初两人懵懂无知的时候,可是各自都在家人面前放话说对彼此绝无半点男女心思,如今峰回路转,让他们怎么和长辈们解释呢?
李若昭一个姑娘家是不好先开口的,这事自然得由裴鹤鸣来说。
裴鹤鸣彼时春风得意年轻气盛,在京中宛如众星捧月,从来没为任何事发过愁,要他低头收回先前的“豪言壮语”,虽然不难,却实在让他有些拉不下脸。
正赶上两人刚品出爱恋的滋味,都不愿这么快就把这段感情暴露在众人的视野里,商量之后,两人便共同选择了隐瞒。
以后的事就等以后再说,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水到渠成了。
听完两人这段跌宕起伏的故事,裴靖则丝毫不掩饰对裴鹤鸣的嘲笑。
“官盐当做私盐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裴鹤鸣啊裴鹤鸣,你也有自讨苦吃的一天,哈哈哈哈,让你当初不听婶婶的话……”
裴鹤鸣难得听人嘲弄自己,十分新鲜却又颇为无奈。
“你差不多得了,我正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和爹娘开口,你倒好,看热闹不嫌事大。”
两人正嘀咕着,忽然看到河对岸的人聚集到了一起。
想到刚刚李若昭说裴云起就在对岸放风筝,裴靖则赶忙叫来侍从。
“你去那边看看,他们一群人围在一起干嘛呢,郡主要是也在的话,别让人挤到她。”
侍从得了命令赶忙跑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又颠颠儿地跑回来和裴靖则禀报。
“郡主不在,但李小姐在,他们说是刚刚工部侍郎家的冯小姐放风筝的时候不小心和找人的李小姐撞上了,冯小姐摔了一跤,起来后就拉着李小姐不依不饶,然后两人就吵起来了。”
侍从觑着裴鹤鸣蹙起的眉头,垂眸小心翼翼道:“冯小姐言语间还提及世子爷,说李小姐每天上赶着巴结郡主和夫人,就为了嫁进晋王府,可这么多年,世子爷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她身上,她是自讨没趣……”
裴鹤鸣出身尊贵,是晋王和宣平侯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他又得帝后喜爱,自己也是一表人才,京中的贵女们自然对他青睐有加。
他的婚事一直是京中贵族圈子里的焦点,奈何他爹娘都不是常人……
对于晋王,没人敢去皇帝唯一的弟弟面前催他儿子的婚。
对于宣平侯,作为女子,她在京中的地位仅次于皇后,对后宅夫人们的聚会向来不放在心上,因此也就没人能探听到她对儿子婚事的打算。
京中曾因裴李两府交好,盛传过一阵风言风语,说裴鹤鸣要娶李惟瑾李大尚书的长女,可传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两家过府下定。
这才有了冯小姐吃味李若昭和裴府走得近,而当面奚落她的闹剧。
侍从的话音刚落,裴靖则就见裴鹤鸣沉着脸大步往聚集的人群走去,自己也赶忙跟了上去。
裴鹤鸣被人捅了软刀子,这出戏可千万不能错过!
两人赶到的时候,就见冯小姐还在对李若昭口出狂言,身边还有几位小姐跟着帮腔。
京城里暗恋裴鹤鸣的姑娘不少,可是能搭上晋王府这条线的则是寥寥无几,而李若昭却是自小把晋王府当自己家,在两府间来去自由。
如此一来,她自然成了其他小姐的眼中钉肉中刺。
看着李若昭虽是眼圈微红,却仍是挺直脊背不卑不亢地反驳众人,裴鹤鸣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心疼入骨。
他大步上前,在众人惊诧的目光里,径直走过去挡在了冯小姐和李若昭之间。
果然是不能背后说人长短,冯小姐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裴鹤鸣,还没想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和他打招呼,就听裴鹤鸣冷冷开口。
“冯小姐好威风,连我的婚事都得你来指点一二,下一步,你是不是就打算去做陛下和娘娘的主了?”
围观之人这才反应过来,裴鹤鸣未来妻子的人选自然得要皇后过目,他的婚事必然是由陛下赐婚……冯小姐这算是触到逆鳞了。
冯小姐此刻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战战兢兢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道歉。
甫一抬头,就见裴靖则走了过来,她双膝一软,扑倒在地上。
“臣女,臣女参见二殿下……”
围观众人赶忙齐齐向裴靖则行礼问安。
裴靖则挥挥手,免了众人的礼后,“啧”了一声。
“你是哪家的小姐啊,也太口无遮拦了,晋王叔与宣平侯在你嘴里三言两语就成了头脑混沌的糊涂之人,你这般不敬他们,可想过后果?”
冯小姐的冷汗都下来了。
裴靖则刚刚还问她是哪家的,自己到底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呢?要是回答了,父亲的仕途是不是就完了……
惊惧之下,她根本没意识到,裴靖则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身份,就算事先不知,事后还能问不出来?那不过是他信口拈来的一个问题。
见冯小姐伏在地上浑身颤抖,裴靖则啪的一下打开扇子,悠闲地晃了晃。
“父皇母后仁慈,可也不是什么话都能一笑而过的,你好自为之。”
说罢,他的目光扫过裴含章。
“走了。”
裴含章便拉过李若昭的手腕,带着她和裴靖则一起走了。
当夜,晋王府的书房就迎来了一位久违的客人。
裴鹤鸣进门的时候,见他父亲正在灯下写奏章,母亲则歪在贵妃榻上读书。
见儿子来了,沈殊玉懒懒地自贵妃榻上坐起。
“鹤鸣来了。”
裴鹤鸣自知今夜是有求于人,颇为主动地给爹娘各倒了一杯茶。
沈殊玉接过茶盏笑了笑,“什么事,说吧。”
裴鹤鸣不是个爱拐弯抹角的人,他只犹豫了片刻,就把自己的来意说出了口。
“儿子想娶若昭妹妹过门,不知爹娘是否同意?”
他本来还考虑要不要解释一番自己心路历程是如何转变的,可还没开口,自己就先红了脸,后面的话是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
听完裴鹤鸣的话,裴含章的脸上带了丝笑意,他放下笔,把目光投向沈殊玉。
沈殊玉嘴角泛起温柔的弧度,她轻声问道:“你想好了吗?她也愿意吗?”
“想好了,若昭妹妹也,也愿意。”
“你是怎么承诺她的?”
“我,我说我会一辈子待她好,只有她一个人,不纳妾,不置外室,我还会带她去看京城外的天地……”裴鹤鸣红着脸,磕磕巴巴地低声道。
沈殊玉垂眸,莞尔一笑:“那你可要说到做到啊,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是……”
还没等裴鹤鸣弄清楚他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就听沈殊玉拿定主意。
“这事我们心里有数了,改天我和你爹会请人去李府提亲,你回去安心等消息吧。”
这就结束了?
不再问问他怎么突然改了主意,亦或是,他是怎么和若昭走到一起的?
裴鹤鸣就这样晕晕乎乎地走出了他爹的书房。
等书房的门一关,沈殊玉便噗嗤一笑。
“这小子,真当我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裴含章走过去,笑着揽住她的肩膀:“儿子长大了,知道自己做决定拿主意了。”
沈殊玉歪在他怀里,阖上双眼养神:“真好,我明天就去给大哥上炷香,跟他说,他们家要添新妇了。”
“好,我陪你一起。”
十里红妆,天作之合,人月两团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