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马车安静而无声的行驶在平直的宫道上,路过的宫人无不低头侧身,屏息凝气,
可以在宫中行走的每一辆车马都有不可直视的理由。
即便这辆马车与宫中其他大人的比起来小而老旧,还加上了黑布遮蒙,但并不代表你可以轻视他,在皇宫中他可以杀死任何一个宫人而无需任何借口,因为他是人皇最亲信的内官,也是污衙的总管。
不过让人震惊的是,这位闻人大总管此时竟然没有坐在车里,而是牵马引路,不敢想那马车里坐的是何等人物。
最终马车停在了一处大花园的门前,闻人总管低着头轻敲车辙,“尉公子,我们到了。”
帘子掀开,尉天齐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他先站在车上伸了个懒腰,然后道:“你这马车里面太黑了些,坐着有些困。”
“明日我便让人卸掉帘子。”闻人哭恭敬地低头。
尉天齐不置可否,跳下马车,花园里面隐隐传来悠扬的琴音,似乎正在举办宴会。
他不再理会这位恭敬的黑袍内官,直接走入了园门,闻人哭恭敬地低着头,直到尉天齐的身影消失,他才直起身,苍白而阴柔的脸上没有喜怒,他走上马车,冷声道:“污衙。”
马匹应声而动。
车内,闻人哭脱下那一身黑袍,露出与脸色一样苍白的身体,此人肌骨清晰,乍看并不强壮,但每一处该有肌肉的地方都有着极其分明的起伏,一动一静间便让人忍不住想象那身体里的力量。
他面无表情的从暗格里摸出一柄锋利至极的月牙状刀片,刀身很薄,没有装饰甚至没有把手。
他将其夹在指尖,然后侧过头看向自己的肩膀,抬手缓慢而稳定的将刀片嵌入肩膀的肌肤中。
嘶——
锋利的刀片划开皮肤,带着细小的摩擦声,血液在白色的身体上自由的游走,他做的很慢,细致的像是在雕花,最终肩膀处一整块皮肤都被完整取了下来,他将刀片放好,然后仔细的包扎伤口,穿好衣服。
而此时马车刚好停下,他走下马车,身前便是一整片漆黑的建筑群,大门上方匾额上只有两个字‘污衙’。
两位看守看到他下来,赶忙跑上前搀扶。
闻人总管看了看二人,想了想,伸手指向其中一人,“你去年五月十二日,曾从宫内带出两支金簪,在东市集里卖了五十两银子,回家时用来给女儿买了新头花和一本道书。”
那人一愣,下一刻脸色惨白,倏地跪了下去,“总。。总管!我。。只是。。”
闻人总管却并不再看他,只是对着另一人道:“让他把这个吃下去,然后把他剁碎扔进城外的河里,如果听话就留下他女儿命。”
说罢伸手将一物递给了站着那人,那人颤巍巍的接过,闻人哭这才大步走进了污衙内。
身旁祈求嚎哭声不停,那守卫颤抖的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双手中放着的是一片完整且温热的皮肤。
。。。
尉天齐走入花园,忽的停步,回首看向身后,却只见鸟语花香,他皱眉想了想,然后道:“动刀?看来下次得拍你脑门上。”
插曲很快被放下,接下来的事要重要太多,他绕过几处假山在宫人的指点下终于来到了那处宴会的主场。
并不大的一片亭台,周遭侍卫和宫人也不多,几张大桌上酒席已经动过,此时人都不见了,只有一个身穿黄袍、长相俊美的男子还坐在上面,自斟自饮,他抬头看到尉天齐便叫道:“尉少!来的巧啊!”
尉天齐迈步而上,对着对方行礼,“见过太子。”
“唉~!你我相熟,何必如此客气?”黄袍男子伸手示意他随意坐。
“陛下找我,敢问太子陛下在何处?”尉天齐摇头。
“他等不及,所以和皇贵妃娘娘先走了,让我来好生招待你。”太子笑道。
尉天齐看着他脸上笑,终于确定,想见自己的是这位太子,而不是人皇,什么等不及先走,只是单纯的牵线搭桥罢了。
尉天齐在太子身旁坐下,太子热情的给他倒酒,“咱俩有一两年没见了吧?”
“一年。”尉天齐点头。
他和太子其实并不熟,只是单纯的聊过几句没营养的天罢了,毕竟他以前并不想掺和进朝堂诸事。
“唉!真羡慕你们这些天骄,平常可以自由在九洲走动,见识世面,不像我这种困兽,一辈子也未必能离开中洲一次。”太子的热情没有因尉天齐的冷淡而减退,反倒愈发努力的找话题。
尉天齐叹气,他将太子递来的酒一口饮尽,然后直白的问道:“太子找我是要说何事?”
太子又将他的酒杯倒上,然后才开口道:“当然也是娘娘找你说的事。”
何事?
自然是大夏皇位继承之事。
尉天齐不再接那杯酒,他看着太子的眼睛认真道:“我想太子和帝后娘娘对我有些误会,我要做的事与此事并无太大关联,我也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站队。”
尉天齐是想挽天倾,不是想参与姜家那些家长里短。
太子见他不喝,也不恼将自己倒得酒一饮而尽,然后张开嘴吐出一口酒气,“啊——”
“尉少,你以前没参与过大夏朝堂,怕是不知晓如今朝堂的局面。”他没什么风度的抹了抹嘴,身体往后一瘫,靠在椅背上慵懒道:“这大夏朝堂上的官员,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的小的都加起来该有千八百人,他们每一个人都必须有自己的队伍或者有自己的倾向才能发声,不然根本不可能做成任何事。”
尉天齐安静的听着。
“任何远大的目标在实现前都需要先团结力量。”太子直起身子,“如今朝堂上分队伍的事不多,第一是娘娘和陛下的分歧,第二就是我们几个的问题。”
他带着些酒气凑到尉天齐身前,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第一种是不能拿上台面的,所欲尉少如果真想做大事,便只能选第二种,而且如果尉少打算做的事足够大,那肯定需要漫长的时间,总要那么一天我或者我的兄弟姐妹坐在那椅子上,到时也好资助尉少一二。”
这大饼画的毫无魅力。
尉天齐笑了笑,“你喝醉了。”
“是的。”太子也不狡辩,“可那又如何呢?喝的多了说的未必就是错的,喝的少说的也未必就是动过脑子。”
“比如谁会真的打算让一只鸟做大夏的皇帝呢?”他偏过头,声音冷漠。
尉天齐看向这位性情有些随意的太子,二十多岁的年纪,修为只是返虚境,长得英俊,剑眉星目,寻常时候都是眯着眼睛,笑看别人,但此时双眼睁开,便带着几分峥嵘之气。
“这话,不好听。”尉天齐给出了一个没什么内容的评价。
“又不是我说的。”太子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