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是要往哪里去?还是往南边的天津、山东、江浙去?客官你放心,便是往西边和北边走的,咱们也有车船,只不过这两地现今都不甚太平,这个银钱嘛,要贵上那么几分……”
“客官莫走,这银钱都好商量。”
“哎?你这蛮大个儿,是要动手怎地?告诉你,我们可不怕你!”
通州张家湾码头,几个车行、船行的牙头小跑着跟着韩林几个人介绍着自家的车马船行,孟氏两兄弟在前面引路,吴保保不耐烦地推开这群牙子,不让他们靠近韩林及他身边的郭骡儿。
看到几个人的样子,郭骡儿对着韩林笑道:“难怪大人不让亲卫跟着,这要是李柱的人在,此时怕不是已经抽刀出来了。”
韩林听到后也哑然失笑:“也不知李柱是怎地调教的,那群亲卫整天古板着个脸,一副生人莫近的模样,若是在军中还好,在这市井当中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察觉到纪用所面临的险境以后,又怕纪用实在太过于固执不会听赖麻子的话,因此韩林决定亲自来京中一趟。镇戍官非令传不得擅离信地,又因为李柱这群亲卫一个个古板异常,韩林这才带着郭骡儿、又从军中抽调了孟氏兄弟、吴保保同行。
自乐亭出来以后,韩林等人一路舟马,终于在六天赶到了通州,张家湾码头坐落在大运河河畔,平常的客货至此而终,唯有漕船才能继续走水路进得京城,韩林等人只能在此下船,转乘车马,赖麻子已经得了消息,说是在此处等候迎接。
通州处在水陆要冲,因漕运通济而得名,也是京畿的枢纽,而张家湾码头又是寻常客货的终点,因此人声鼎沸,这个年代也没有什么交通管理一说,成群结队的挑夫、纤夫以及络绎不绝的马骡驴牛等车,还有独轮的推车等等,人马相拥,被挤得狠了的,就开始骂人。
韩林等人就看见一个挑夫和一个夹着包裹的客商骂了起来,污言秽语让行进的队伍更加缓慢了起来。
一团乱麻。
韩林等人也被簇拥着往前走,由于人太多,想留出一个安全的距离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于是高大的吴保保在前面充当肉盾,孟氏兄弟在后面垫后,将韩林和郭骡儿围了起来。
此时已经进入六月,火辣辣的太阳照射下,韩林已经开始汗流浃背,四处都是一股子汗腥味,韩林好不容易才从人群当中将手抬了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赖麻子在哪儿呢?”
几乎已经被挤扁了的郭骡儿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就累一些骑马了,坐船坐马车虽然在路上舒坦一些,可一个是不能直接入京,另一个就是此时还要承受人挤人的痛苦。
“没瞧见,大人,咱们先往外走吧,要我是赖麻子,这么多人,肯定也只能在门口等着。”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听见前面不远处一个女人的尖叫,紧接着就一声泼辣的叫喊:“哪个王八艹地掐你姑奶奶的屁股,你莫让姑奶奶找到,看我不扭断你的子孙根儿!”
周围人哄堂大笑了起来,韩林也跟着笑,抬头看见吴保保那高大的身影,说道:“保保,我听说你就要成亲了?可别娶了这般泼辣的娘们儿。”
吴保保脸上一红,想要转过身,但无奈周围的人太多,他的体型又太占地方,没转了过来,只能嗡声道:“大人,俺爹说了,给俺说的那媳妇儿轻声细语的,柔着咧!”
韩林哈哈笑了一声:“成,你几日拜堂?等拜堂那天我也过去。”
“那感情好,那感情好!”
听到一营的守备大人竟然要莅临自己的婚礼,吴保保脸上已经笑开了花:“还没定,但说是在秋天,不冷不热的,最好!”
“到时候再放你几天假。”
听到韩林还要放他几天的假,吴保保大喜过望,连忙道谢。
郭骡儿嘿嘿一笑:“以你这大体格子,到时候可悠着点儿,莫把人给折腾惨了。”
此话一出,吴保保脸上顿时面红耳赤,韩林刚要继续拿着这话题打他的趣,可耳边紧接着就听见郭骡儿的暴喝:“好个小毛贼,竟然偷到你家爷爷身上来了!”
韩林微一转头,就看见郭骡儿的手正紧紧地抓着一个人的手腕,那人的手里正拿着一个刺绣的钱囊,正是他的。
这小贼大约十五六岁的模样,瘦小枯干,看见这面色不善的几个人,也不害怕,晒然一笑:“还你们就是。哎松开,松开,抓得忒疼。”
他一边嚷嚷着,一边稍稍挣扎,想让郭骡儿放开他。
郭骡儿冷笑道:“毛贼,偷了东西还想跑,跟我去见官。”
小贼面对郭骡儿报官的威胁也不害怕,笑嘻嘻地说道:“扭我去见官?除非你这银子不想要啦!”
说着,他松开手上的钱囊,那钱囊直往下落,如果真的掉在地上,估计一转眼就会影踪全无。
在孟氏兄弟的惊呼当中,那小贼又用另外一只手一探,将掉落的钱囊又稳稳地抓在手里,一切都是电光火石之间,但这“海底捞月”的手段,可确实叫人兴叹。
“别过来,过来我就真扔在地下。”
见孟氏兄弟也要来扭他,小毛贼大声喊道,见两个人停了,他又对郭骡儿道:“不过些许碎银子而已,你先松开,我还你们。”
“松开你不跑了?”
“谁跑谁是小狗,快松开,胳膊都快被你拧断了。”
郭骡儿将信将疑地将手松开了。
那小贼将钱囊递了过来,郭骡儿刚要去接,就听见那小贼嘿嘿一笑:“汪汪!”
还没等郭骡儿反应过来,那小贼就在人逢里钻了出去,嘴里还讥讽道:“这年头当狗容易,当人难,要是狗叫两声就有银子赚,我能叫到你倾家荡产!”
郭骡儿等人还想去追,但与那个瘦小枯干的小贼相比,他们想在人缝中穿梭可不那么容易,几息之间就将人给弄丢了。
郭骡儿又忍着周边的叫骂,艰难地回到韩林身边。
韩林摇了摇头:“算了,几两碎银子而已。”
一个小小的插曲,让几个人的心情更加不好,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才随着人群从码头走到了街上,郭骡儿抬头一看,就看见了路旁左顾右盼的赖麻子:“在这儿呢,瞎了是怎地?!”
赖麻子循声望了过来,见到几个人以后脸上大喜,赶忙跑到几个人身边:“大人,头儿,你们可叫我好等。”
直到坐上马车以后,韩林才扭了扭已经僵硬的筋骨,随后对着赖麻子问道:“纪老公那边怎么样?”
“不好,已经下了狱。”
韩林的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