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虞凝视着阮红妆那如纸般苍白的面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异之情。
她始终坚信,卫卿池之所以默许阮红妆住进大司马府,完全是出于对她的保护。
毕竟,在朝局尚未稳定之际,将阮红妆接入宫中为妃并非明智之举。
然而,如今的现实却令赵无虞始料未及。
阮红妆竟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离世了,而且还是因为圣宸皇贵太妃的事情而被处死。
不仅如此,连早已投降的阮郡也未能幸免,恐怕即将遭受大夏铁骑的再次蹂躏。
赵无虞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卫卿池有意为之。
他显然深知赵无虞的性格,知道她最难以承受他人的恩情。
无论是在小觅镇为她挡箭的张小草,还是此刻静静地躺在她怀中的阮红妆,都让赵无虞的内心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愧疚。
果然,只有真正了解你的人,才能如此精准地击中你的要害。
正当赵无虞沉浸在悲痛与自责之中时,元其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哎呦,大司马大人怎么亲自过来了,还有清昙道长你怎么也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打扰,让赵无虞猛地回过神来。
她刚才由于情绪太过激动,脑海里只有阮红妆的安危,完全忽略了站在身旁的元其。
元其眼见她如此沉浸在悲痛之中,对自己视若无睹,心里不禁暗暗叫苦:“我好歹也还比这赵无虞年长许多,总不能像个傻瓜一样杵在这儿干等着吧。”
于是,元其决定主动开口跟她打个招呼。
赵无虞听到声音,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了元其身上。
她心里暗自思忖,卫卿池处死阮红妆的时候,按理说应该派钱度来执行才对,怎么会是元其呢?这实在有些奇怪。
元其看到赵无虞回头看他,心中一紧,连忙解释道:“大司马大人,您可千万别误会啊!我也是奉命行事,一切都是按照陛下的旨意来办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地上的阮红妆,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轻蔑,接着说道:“这小小的阮郡女子,居然也有如此大的野心,竟敢谋害皇贵太妃,简直就是罪大恶极,就算是诛灭她九族也一点儿都不为过!”
站在一旁的清昙听到元其这番话,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悯之情,他的脸上露出了不忍之色。
人都已经被处死了,此时在这具毫无生气的尸首旁边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赵无虞心里自然跟明镜儿似的,她对元其的话根本就不以为意。
元其却浑然不觉,继续说道:“陛下交代给我的任务,我可是圆满完成了哦!对了,大司马,陛下还特别吩咐了,说这尸首你可以带回去自行安葬。陛下可真是皇恩浩荡啊,居然还能允许大司马你把这尸首带走呢。”
赵无虞依旧沉默不语,她的目光落在那具尸首上,仿佛能透过那冰冷的面容看到曾经的鲜活。
元其见状,觉得有些无趣,但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于是他围着赵无虞转了两圈,然后开口道:“大司马,你何必如此伤心呢?就算你真的对这女子情有独钟,等我家二郎从阮郡回来,那阮郡的女子要多少有多少,到时候我统统给你送到大司马的府上,任你挑选,如何?”
赵无虞听着元其喋喋不休的话语,只觉得那声音在脑海里忽远忽近,让人烦躁不堪。
她知道卫卿池派了元家二郎去阮郡,而元其此刻的表现,实在是让人觉得无聊至极。
元其看着赵无虞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
他暗自想道:“哈哈,平日里那个牙尖嘴利的赵无虞,如今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十分畅快,如果仅仅只是这样就能轻易地打击到赵无虞,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然而,元其心里也很清楚,这样的局面并不会持续太久。
毕竟,赵无虞并非那种轻易被击垮的人。
于是,他又随口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带着自己的人转身离去。
赵无虞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紧盯着元其渐行渐远的背影。
突然间,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冷笑。
“这个元其,如今竟然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落井下石?”
赵无虞心中暗骂道:“真的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小人啊!”
回想起这几日的经历,赵无虞心中更是充满了愤恨。
她深知卫卿池因为金日萍的事情对自己产生了嫌隙,而元其显然也察觉到了卫卿池对她的冷漠态度,于是便自以为是地认为她已经失去了圣心。
“可真是可笑啊!”赵无虞不禁冷哼一声,“就凭他元其,也能看透卫卿池的心思?”
想起几天前元其来找她时那副谄媚的嘴脸,再对比现在他那冷漠的态度,赵无虞只觉得这其中的差距犹如天壤之别。
如此迅速的变脸速度,实在是令人惊叹不已!
夜幕如墨,浓稠得仿佛能将人吞噬。赵无虞打横抱起阮红妆,她的身体像失去了重量一般,轻盈得让赵无虞的脚步都有些踉跄。清昙眼疾手快,连忙上前一把扶住她,以免她摔倒。
夜风呼啸着吹过,掀起赵无虞的头发,那如瀑布般的黑色长发在黑夜中肆意飘荡,仿佛是夜的精灵。
赵无虞转过脸,目光与清昙交汇,她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平静得如同死水。
清昙缓缓松开手,轻声说道:“我听闻了许多关于你的事情,杀生毕竟不是好事。你杀戮太重,罪孽深重,万不可再起杀心。红妆姑娘,我会为她超度,祈求盘古大神的保佑,让她能早日登上极乐世界。”
赵无虞的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清昙眼中的担忧并非作假,赵无虞自然看得出来。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转身抱着阮红妆准备离去。
“等等!”清昙突然喊道,声音中似乎带着一丝犹豫和迟疑。这突如其来的叫声让赵无虞猛地停下脚步,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清昙身上,静静地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清昙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鼓足勇气,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我……我想与你一同出去,我想见见渝尔。”
他的话语有些结巴,但其中的决心却异常坚定。
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赵无虞那失魂落魄的模样时,清昙的心中竟莫名地涌起一股担忧。
他不禁开始想象赵无虞此刻会有多么难过。
这种奇妙的感觉对于清昙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他从未如此关心过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赵无虞凝视着清昙,沉默了片刻。
他的眼神深邃而复杂,让人难以捉摸,过了一会儿,她缓缓说道:“你出去自然是无妨,只是恐怕出去没多久,就会有人来找你了。”
她的语气平淡,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然而,赵无虞的内心却并非如他表面那般平静。
她对清昙的请求感到有些意外,但同时也能理解他的担忧。
毕竟,清昙已经离开上善观这么久,现在听说渝尔来了,自然是想要见一见的。
赵无虞并没有过多地思考,点了点头便答应了清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