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雨滴在落地窗上纵横交错,仿若蜿蜒成一条条微型的河流。
林夏刚刚把最后一本《南淮地方志》归位,塞回那满是岁月痕迹的书架时,静谧的古籍区骤然传来纸张撕裂般的清脆声响。
她下意识抬眼望向电子钟,21:47,那闭馆音乐早在半小时之前就悠悠奏响,理应已将所有读者 “请” 出了馆外。
此刻,旧纸浆独有的气息裹挟着丝丝霉味,猛地浓郁起来,在空气中肆意弥漫。
林夏的心陡然一紧,她紧紧握住警用强光手电,拇指按下开关,一道刺目的光束瞬间划破昏暗,扫过那积着厚厚灰尘的檀木书架。
只见第三排摆放《民国戏曲考》的位置,明显歪斜了十五度,后面一道暗褐色的裂痕随之暴露无遗 —— 那是去年台风肆虐时,倾倒的书架狠狠砸出的 “伤疤”。
林夏只觉心跳如雷,那剧烈的声响在耳膜内不断鼓胀,她的指甲不自觉地深深抠进掌心。
破损之处,一抹靛蓝色的书封若隐若现。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管理员守则第七条的明文规定:古籍区西侧书架后严禁存放任何文献。
可此时此刻,那个禁忌之地却实实在在地卡住一本硬壳书籍,封面上 “问骨录” 三个烫金大字,在手电光的映照下,闪烁着丝丝诡异的磷光,仿若来自幽冥地府的召唤。
“请问……” 一道沙哑暗沉的男声仿若贴着后颈骤然炸开,林夏如遭电击,整个人瞬间绷紧,触电般飞速转身。
只见两米开外,站着一位身着黑色连帽衫的男子,他浑身上下已然湿透,发梢不断有水滴坠落,在瓷砖地面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 “花”。
男子的右手死死按着左臂,指缝间,暗红色、散发着铁锈味的液体正缓缓渗出。
恰在此时,一声惊雷轰然碾过天际,刹那间,惨白的雷光将整个空间照得透亮。
林夏惊恐地瞥见,男子惨白皮肤之下,青紫色的血管仿若活物一般,正诡谲地浮动着,恰似某种寄生在皮下的奇异水生物。
当强光手电扫过男子面庞的瞬间,他脖颈处陡然鼓起一个鸡蛋大小的肿块,可还没等林夏反应过来,那肿块又以极快的速度消弭于领口的黑暗阴影之中。
“地下一层,” 男子的喉结艰难地、不正常地滑动着,挤出几个字来,“我要借阅《殡葬考》孤本。”
他的嗓音仿若被砂纸反复打磨,粗粝沙哑,每吐出一个字,都好似有碎屑簌簌掉落。
林夏吓得连连后退,后背猛地撞上书架,而那《问骨录》,竟突然自行翻开,泛黄的纸页之上,用朱砂精心绘制的神秘符咒,在雷光的映照下,缓缓溶解,化作一滴滴触目惊心的血珠。
\"古籍区闭馆后不接待读者。\"林夏将颤抖的声线压进胸腔,后腰抵住的书架传来冰锥般的寒意。监控探头在头顶闪烁红光,但值班室此刻应该只剩下泡枸杞的保安老周。
男人向前倾身时,林夏看到他瞳孔边缘泛着蛇类的银环。滴落的液体在瓷砖上形成暗红色小洼,倒映着天花板的LEd灯管竟扭曲成麻花状。\"地下一层,\"他重复时下颚发出肌腱撕裂的咯吱声,\"你们用混凝土封住通风口那年...\"
警报声突然撕裂空气,林夏趁机摸向应急按钮的手指却僵在半空——整个古籍区的灯光开始频闪,那些百年古籍的书脊在明暗交替中浮现出暗红色纹路,与她三天前在值班室碎纸机里发现的残页图案完全一致。
\"第一,闭馆后不得进入古籍区西侧走廊。\"保安老周的声音从三十米外传来,脚步声却近在咫尺,\"第二,亥时之后不得触碰带有朱砂印记的文献。\"沾着茶渍的橡胶警棍拖过地砖,在男人身后三寸处停住,\"第三——\"
老周布满老年斑的脸突然从书架间隙横插进来,浑浊的眼球凸出到几乎贴上林夏的鼻尖:\"不得让读者的血沾到《问骨录》。\"
林夏这才发现自己的虎口不知何时裂开细纹,血珠正顺着《问骨录》的书脊渗入扉页。整座图书馆突然发出巨兽翻身般的轰鸣,古籍区的十二扇雕花木窗同时炸裂,暴雨裹着槐树枯枝灌入室内。
男人发出痛苦嘶鸣,皮肤表面凸起无数游动的棱状物。老周的警棍重重砸向林夏肩头,却在接触瞬间被古籍区突然倾斜45度的地面弹开。
林夏抱着《问骨录》摔向那道书架后的裂缝,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老周撕开人皮的下颌骨,以及电子钟疯狂跳动的日期——2023年9月7日正在雷暴中倒退成1993年的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