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肃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自己衣襟,“这……还是不了。”
云媞一愣,“殿下与我是夫妻,为何这般扭捏?”
李怀肃张了张嘴,“不、不是……是你的身子,尚未大好……”
云媞:“殿下讨厌我吗?”
“没有……咳咳咳咳……”
李怀肃咳得弓起身躯,喘着粗气,喉间往返的气息都带着一阵阵的腥甜。
他烧得浑身发软,没什么力气。
竟被云媞三下五除二,直接撕开了上衣。
稍显苍白的肌肤袒露在眼前。
云媞猛地一愣。
手中浸透了酒水的帕子掉落在地,指尖不自觉抚上李怀肃身上鞭痕。
云媞听着自己声音微微颤抖,“怎么回事?”
“咳咳……没、没什么……”李怀肃抬头,看着云媞神情,就知道这次轻易糊弄不过去,他强忍下咳嗽,“是……父皇深责我。”他伸手,一把攥住云媞的手,另一只手迫着她抬头,不看自己身上那些伤口,“都过去了,没事了,再也……没什么?”
可云媞没法子把目光从那一道道血痕上移开。
那些伤还是新的,看结痂的状态,不过就是几日之前。
云媞心颤了颤,“是……因为我?”
“咳咳,不是……”
云媞笃定了,“就是因为我。是因为,我落了孩子?皇帝怪我?”
李怀肃张开口还想辩驳,却只逼出一阵强似一阵的咳嗽。
男人身上有尚未愈合的伤口,自然没法在用酒降温。云媞帮他穿好衣裳,把整个人塞回被子里,用力裹住。
她心中难过里又夹杂着愤怒。
她的孩子没了,那孩子也是德昭帝的长孙。可皇帝想到的,居然不是安抚,是惩罚。
若是李怀肃不拦着,难道这些鞭子,就要落在她身上吗?
德昭帝对李怀肃,还真是铁石心肠。
“云媞……”被厚被子裹住的李怀肃发出闷声闷气的声音,“好热。”
云媞回过神来,“就是热才好。发过了汗,也好退烧。”
道理李怀肃自然明白,可身上压的被子太重,他只觉束缚得紧,不觉蹬了两下,“可……我难受。”
李怀肃听得云媞轻叹了一声。
身上压着的沉重被子一轻,紧接着落下。怀中却多出了一个人来。
李怀肃一愣,做梦一般,下意识伸手揽住云媞。
女孩身上微凉,还带着些许药香。不似被子那般沉重。
云媞背对着李怀肃,被他整个抱在怀里。感觉到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愈发用力,云媞一声不响。
男人滚热的气息扑在后脖颈上。
好半晌,李怀肃嘶哑着嗓子:“云媞,对不起。”
女孩身躯微微一颤。
一句“不要紧”却说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还怪李怀肃。
这种感觉真的好古怪。
她怪他,恨他,可也……心疼他。
看到他那一身的伤痕,就好像一鞭一鞭,都抽在自己心上,伤口裸露,刺骨的疼。
也提醒着云媞,她和李怀肃,在皇帝眼中,是一体同心。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怀肃若不好,她便没了生路。
男人怀中,云媞愈发用力地抱紧了自己。几乎要把自己团成一个小团子,只留下倔强的脊骨,对着李怀肃。
道歉没能得到原谅,是意料中的事,可李怀肃心中到底难过。
好半晌,他压抑着声音:“云媞,你看看我。”
女孩团在他怀里,像一只倔强的小刺猬,不肯回头。
他不愿意强迫她,一双手无措地揽着她,不自觉放轻了力道。
云媞只觉男人滚烫的额头,抵在她后脖颈上,一颤一颤的。
“云媞,你看看我吧。我是不是……是不是把一切,都给搞糟了?”
本来,她有了他的孩子,这是这间最最美好的事情。可……被他搞砸了,全都被他被搞砸了。
他捧在手心里珍视的一切,被他亲手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对不起……”李怀肃声音低沉嘶哑得难以辨听,甚至夹杂着一丝哽咽。
云媞能感受到,似乎有冰冷的水滴,滴落在她脖颈上。
李怀肃颤抖着双手,一点点自云媞身上缩回。
怪他,都怪他……
那是他的孩子。
他亲手,杀死了他的孩子。
下一刻,女孩微凉的手,抓住了李怀肃的指尖,就像水包裹住火焰。
云媞:“我……没办法不怪你。可,我不想看你这么难受。”
被攥在掌心的指尖一抖,随即反过来紧紧握住云媞的手。李怀肃更紧、更紧地把云媞抱在怀中,下颌抵着云媞颈窝,“我知道你怪我,怨我,我不苛求你马上原谅我,但你……你看看我,好不好?”
“沙沙……”
沉重的被褥发出声响,云媞转过身来。
月光从窗外透入,照亮云媞红红的眼睛,和李怀肃湿润的脸。
云媞把面颊贴了上去,两人渐渐颤抖至一处。
李怀肃抱着云媞,一遍遍发誓给自己听,“云媞,我不会再伤你,我往后都相信你,只相信你一个……不会再叫你难过。”
“好。”
女孩脸埋在男人怀里,看不清楚神情,她含糊地应着。
她知道牧云安刚被改头换面,换了身份、名字,悄没声息地送出了太子府。
也知道伤来福的,不光是牧云安,还有秦若兰。
云媞:“殿下,不要再……骗我。”
李怀肃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好。”
痴儿的事,已经过去了。
至于傅轻筹……
追风早些时候来禀报,说是已有了眉目。那贱人马上要死在自己剑下,他也没必要说出来让云媞平白忧心。
李怀肃:“我不会再欺瞒你什么,永远。”
到得第二日寅时,李怀肃方才彻底退了热,沉沉睡去。
云媞无声地从他怀中挣出去,回自己房中整理过,才召了冷庭旭来问太子的情况。
少年第一次单独觐见太子妃,还有些拘谨。
冷不防他行过礼,还未曾起身时,上首传来云媞声音:“你的狗呢?”
“怕弄脏了太子妃地界儿,拴在外面了。”
“叫进来,我看看。”
片刻后,云媞摸着黑将军油光水滑的脑瓜顶,笑着吩咐:“叫大厨房里多准备些生骨肉,黑将军定能喜欢得紧。”
说到自己最得意的狗,冷庭旭身上的拘束一散,满脸都是得意的笑意,“黑将军不吃陌生人喂的东西,只有我亲自喂才行。”
“是吗?”云媞也兴致盎然,“我偏要试试。”
结果就是看着黑将军黑黝黝的脸上,满是痛苦纠结,晶亮的口水一串串流出,就是不敢吃云媞拿在手上的肉,急得一边呜咽一边打转。
云媞一笑,叫人把肉拿给冷庭旭。
黑将军箭一样扑过去,撒欢开吃。
冷庭旭忙道:“快出去吃!别脏了太子妃房间!”
“无妨,”云媞笑道,“看黑将军的样子,我心中着实喜欢,又怎会嫌弃?”
这太子和太子妃,和传闻中,很不一样啊。
好像……也没什么太大架子的模样。
冷庭旭心中一放松,嘴上就没有把门的。冷玥的事,到底是伤了太子妃。就算太子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留冷玥一条命。可太子妃没了的孩子,却再也无法弥补。
少年有些不安,垂下头:“太子妃,大师兄的事,是他不对。师父定不会姑息。师父他老人家接到我的信,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不日就将抵京。”
云媞点了点头。
冷庭旭:“等师父来了,一定能、能治好你的病!”
云媞微微一愣。
她的病?
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