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云媞起得稍晚些。
人起身,才听花嬷说,昨夜子时,李怀肃回来了。
“太子殿下这几日操劳得紧,脸色不好,人也一直咳着,饭都吃不下。”花嬷小心翼翼劝着,“太子妃现在已能起身,不然,过去看看?”
“不去。”
云媞冷然拒绝。
“太子既是辛劳,身子又不好,便召大夫给他瞧瞧便是了。我不便前去打扰。”
花嬷听了,只是叹气。还想再劝,却也觉得有些张不开嘴。
罢了。
太子与太子妃情笃,终有一天,是会想明白的。
到时候,就都好了。
书房里。
李怀肃刚刚从户部给牧云安领了新的身份。让她改名叫做齐安儿,送进秦家,给秦佑川当侍婢。
前脚人刚送走,后脚又被召进宫中,议征夷军几位将领的军功。
众臣子都看出德昭帝有意推举这木子恩,便一力将军功只往他一个人身上堆,只把他夸得天上少有人间独一。
李怀肃听得胸中一阵阵烦闷。
可也知道,就算他再为秦佑川据理力争,他人已是废了,皇帝能给的赏赐,不过就是些银钱,和华而不实的封号而已。
一个废人,还想要握住什么权利?
正寻思着,上首的德昭帝发话:“依朕看,独木不成林,这木子恩文武双全,立下了大功,他身边那几个幕僚也有些功劳。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众卿议一议,也叫底下的人,领些功劳吧。”
武将以功入仕。
这便是要为木子恩的僚臣们封官了。
众臣领会到皇帝的意思,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来。
李怀肃偏过头去,拧眉不语。
“怎么,肃儿有旁的想法?”
李怀肃张了张口,也知道此举不过是德昭帝为了削弱秦家兵权。
说来说去,防范的还是自己这个儿子。
李怀肃苦笑:“一切全凭父皇做主。”
只是心口这一口郁气,化为了咳意,实在难忍。
又等着众人议过征夷大军恰在元旦家宴那日班师还朝,种种礼仪,德昭帝又赐了李怀肃酒,方才散了。
李怀肃这一路都咳得厉害。
只觉四肢百骸都要被咳散了一般。
到得府中,已过子时,本想去看看云媞。
又想起她该是已经睡下。
再说,纵是不睡,想来云媞也未必……想要见他。
本是向着云媞院中去的脚步倏然停住,转回了自己书房。
逐浪跟在身后,小心翼翼试探:“殿下好几日不曾见过太子妃……”
“今日罢了,”李怀肃咳得声音已有些嘶哑,“去看看冷大夫,他若没睡,请他来孤书房一趟。”
云媞的身子到底调养得如何,现在也只有冷玥最为清楚。
片刻后,冷玥被唤来。
“太子妃的身子如何了?”
“女子小产,总要好生养着。太子妃与旁人也无甚不同。没什么大事,还请太子殿下勿要担忧。”
冷玥手指攥了攥,抵住要滑出的那一方手帕。
不过是女子暗病,小事而已。无谓说出来,叫太子忧心。
得知云媞身子一日好似一日,李怀肃多少舒了口气。
李怀肃:“好。明日孤便去看她。”
“这……”冷玥欲言又止。
“怎么?”
“太子妃如今身子好些,可情绪还是……”
“她还……怨恨孤?”
冷玥不语。
李怀肃却全明白了。云媞的性子,自幼就倔,这又是她第一个孩子,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到底心中意难平。
再加上来福,牧云安的事……
李怀肃叹了口气,疲惫不堪地揉了揉眉心,“她的心意,孤知道了。孤不会去讨嫌,叫她……放心。”
“是。”冷玥躬身行礼,“太子和太子妃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养好身子,才是正理。”
说着,他抬头,满脸担忧:“不才听太子咳得厉害,可要不才为殿下诊脉看看?”
李怀肃微微一顿,“不必了。孤的脉象,自有府医。”
这之后,年关将近,李怀肃一日日愈发忙着。
回府的日子愈少。
云媞已习惯了冷玥每日早晚来请平安脉,她总是屏退下人,连贴身的两个侍女,可心和顺心,也经常在屋外守着。
一日,花嬷从小厨房中为云媞端了养身的粥回来。
正撞上屋中只有云媞、冷玥二人。
花嬷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冷大夫,太子妃屋中无人,你、你该避嫌……”
她话还未说完,可心打屋外进来。
双手挽住花嬷小臂,直把老嬷嬷往外拉,“你这嬷嬷,如何什么话都敢当着太子妃的面儿说出来?冷大夫不过是奉了太子的命,来给太子妃诊病,如何到了嬷嬷口中,就平白显得这般腌臜?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太子妃清誉有损,嬷嬷可担当得起?”
“可、可是……”
人被拉出云媞房中,花嬷才觉有些不对。
这可心、顺心,都是她一手提拔上来的丫鬟不假。
可这性子,可跟从前做小丫鬟的时候,全不一样。是在云媞身边当差时候久了,竟连她都敢顶撞?
不,不对……
花嬷心中觉得别扭,她摇了摇头,才反应过来。
最近她和绿萼两个,总被冷玥支到灶上去看着给云媞煮药。
若是……
她不在的时候,那两个小丫鬟也不在云媞跟前,只有冷玥……
这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是不是有些太长?
花嬷一愣,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地发凉。
女子小产时,身心都最为脆弱。太子又一时与太子妃生了些嫌隙。
太子妃不会是、不会是……
对这冷大夫,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吧?
这……这怎么行?
花嬷心中一急,回身便要往云媞房中去。
被身旁的可心一把拦住:“嬷嬷,你这是做什么?太子妃不愿你在屋里伺候,你没瞧出来?”
花嬷推搡可心:“轮不着你在这儿胡说,让开!”
“不让!”
可心张开双手,挡在云媞房门前,梗着脖子对着花嬷。
花嬷气得眼睛直愣愣的,“你这浑丫头,要害死太子妃?”
“奴婢怎么敢?”
可心眼睛陡然一亮,“都是、都是太子妃的吩咐!”
花嬷正觉有异。
只觉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太子妃吩咐了什么?难道也不许孤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