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萨仁扶着门框,迫不及待地迈着小步子往里走。槿嬷嬷在后头虚扶着,既怕她摔着,又不敢拘着她,只得连声哄着:“大格格慢些,仔细门槛……”
“额娘!”
脆生生的呼唤让年世兰心头一软。她连忙蹲下身,张开手臂。小姑娘立刻扑进她怀里,发间缀着的银铃铛清脆作响。
年世兰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温度正常,这才稍稍放心:“今儿的药吃了吗?”
娜仁把小脸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闷闷地“嗯”了一声。槿嬷嬷在一旁笑道:“大格格可乖了,那么苦的药,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喝完了。老奴给备了蜜饯,她倒嫌甜,只肯含半颗。”
年世兰低头细看,果然见女儿眼角还泛着红,显然是刚哭过。
这孩子自出生就遭了罪,所以比起其他孩子要体弱,喝药比吃饭还勤,却从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哭闹撒泼。最多就是难受极了,哼唧两声,吧嗒吧嗒掉几滴眼泪。
“额娘,”娜仁忽然仰起脸,小手拽着她的衣襟,“弟弟好小好丑。”
年世兰柔声道:“弟弟还小,等他再大一点,就好看了。不过,当然还是我们小月亮最好看。”
“娜仁好看,弟弟丑。”
满屋子的人都被逗笑,胤祥刚好处理完事过来,便听见娜仁的话。他眉梢一扬,朗声笑道:“没错,我们娜仁最好看了!”
“阿玛!”娜仁眼睛一亮,张开小手就要扑过去。胤祥顺势将她高高抱起,小姑娘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直笑,银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叮咚作响。
胤祥用下巴蹭了蹭女儿柔软的发顶,惹得她笑得更欢:“阿玛的胡子扎人!”
“那阿玛给娜仁当大马骑好不好?”
父女俩笑闹了一阵,直到娜仁开始揉眼睛,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有些困了。胤祥这才把人交给乳母,轻声嘱咐道:“带大格格回去休息。”
待乳母抱着娜仁退下,胤祥走到年世兰身边坐下,他伸手替她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温声道:“二舅兄听说睿哥儿出生,特意差人送了好些东西来。上等的辽东人参,还有一套长命百岁的金锁项圈……”他顿了顿,握住她的手,“这些年,多亏了岳母她们,回头咱们好好拟个礼单,带着娜仁和睿哥儿回礼。”
年世兰靠在他肩头,轻轻“嗯”了一声。这些年,若非父兄明里暗里的帮衬,他们的日子只怕更难熬。如今儿女双全,夫君体贴,那些曾经的委屈与艰难,似乎都在这融融暖意里化开了。
“对了,四哥说下月初五邀请咱们过去,说是为之前娜仁那事儿致歉。”胤祥犹豫一下,还是开口,“你若是不高兴,我一个人去。”
“去!我自然要去!”年世兰闻言猛地直起身子,凤眸锐利,唇角勾起一抹明艳的笑意,“听说四哥府上的福宜阿哥近来身子不大爽利?可怜见的,我还没见过这个孩子,我这个做婶母的实在不称职,合该带着补品去好生探望才是,”
胤祥瞧着她这副模样,既心疼又好笑。自家岁岁这记仇的性子,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他伸手替她抚平袖口的褶皱,温声道:“岁岁既然愿意去,那我就回了四哥。”
“爷不怪我小肚鸡肠?”年世兰横了胤祥一眼,眼波流转间,霎是妩媚。
胤祥伸手再次将人揽入怀中,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怎么会?爷知道,我们岁岁最是识大体。”
年世兰得意挑眉,正要说话,忽听外间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她立刻推开他起身:“我去看看睿哥儿!”她快步往外走,又突然回头,“初五那日,记得让四哥府上备些娜仁最爱吃的藕粉桂花糕。”
胤祥望着福晋风风火火的背影,摇头轻笑。这哪是去赴宴,分明是要去打仗的架势。不过……他眯了眯眼,若是他这位好四嫂真的敢给他的岁岁气受,哪怕是亲哥哥府上,他也绝不会轻饶。
*
“娜仁,来,到四伯母身边。”宜修半蹲下身子,对着娜仁招手。
娜仁站在厅中,乌溜溜的眼睛先望了望自家额娘,在后者眼神示意下,迈着步子走向宜修,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四伯母安好。”
“诶,我们娜仁也安好。”宜修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俯身将人搂进怀里,顺势在那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亲。
“先前的事,实在是我的不是。”宜修眉宇间满是懊悔,“原以为爷已经送到了,谁曾想姐姐她……”她声音渐低,眼底泛起湿润,“世兰,我代姐姐给你赔个不是。”
“嫂嫂言重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年世兰不愿多谈这事儿,而且,怎么可能过去,她就是这么个小心眼的人!
宜修会意,正要岔开话题,忽听得屋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奴婢参见侧福晋。”
这声音刚落,年世兰眼中倏地亮起光彩。她转头望去,只见柔则带着福宜缓步而入。那孩子被嬷嬷抱着,穿着素色锦袍,小脸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嘴唇都失了血色。
年世兰先是向柔则福了福身,客套了几句,随后状似心疼的看着福宜。
“这就是我们福宜了吧?哎呦喂,怎么瘦成这样了?我记得弘辉小时候身子骨多康健,统共也就病过那么两回,怎么到了福宜这儿就……唉,真是可怜见的。”
她这话音刚落,柔则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弘辉那两次生病,哪次不是与她有关?头一回是她小产后调养身子,弘辉来请安时她发脾气把药扔了,刚好药汁子落在弘辉身上,烫了一小块;第二次更是她听了额娘的话,把弘辉留在身边,想记在自己名下,结果下人伺候不周,夜里起了高热险些没了。
年世兰见她不高兴了,自己就高兴。眼尾微挑,故意又叹了口气:“要说这养孩子啊,最是讲究缘分。有的人啊,就不行,所以啊有些事,强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