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城内,江恒的宅院正厅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夕。厅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在墙壁上投下诡异的影子。
江恒平日里无论对谁都是一副和善模样,此刻却满脸怒容,死死地盯着下面几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的人。
他紧攥着拳头,声音中带着少见的怒意,厉声质问道:“不可能!你们到底有没有认真查?怎么可能一点都查不到?”
安顺率先抬了抬头,眼神中满是忐忑,偷偷看了几人一眼,嘴唇蠕动,支支吾吾地说道:“爷,咱们真的都查遍了。温大人来甘州这几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查了个底朝天。就连世子爷那边,也派专人去信调查过。可是,无论是人证还是物证,都明明白白地表明,温大人当真没有贪污过百姓一分一毫的银子,也没有做什么非法营生,不然,怎么可能一点破绽都找不到。”
江恒眼中闪烁着不甘的光芒,额头上青筋微微凸起,他猛地转身,直直地盯着安顺,再次发问道:“孙同知那边呢?不是说他在这甘州的时间最久吗?他又是舅舅的人,没道理不为我们办事啊!难道他那边就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安顺见江恒这般模样,心里一紧,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缓缓摇了摇头,动作间满是无力。
江恒的目光扫向桌上那堆积如山的证据,他心里清楚,安顺说的并非假话。
可他无论如何都难以相信,自己来甘州这两次,亲眼所见温以缇行事作风极为阔绰,出手大方,丝毫没有银钱短缺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两袖清风的官员。
每个当官的或多或少都会贪污受贿,或者与民争利,背地里做点生意赚些外快。
温家不过是小门小户,即便在京城扎根多年,可京城那可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多少油水可捞?如今温老爷虽是吏部侍郎,但也是才刚刚晋升没多久。
温家人口众多,单是温以缇那辈就有十几个,这么多人的开销,怎么可能给她如此大的支持?
再者,温以缇救济那些难民所花费的银钱,江恒就算不清楚具体数目,也知道那绝对是一笔不菲的开支。光靠他小舅舅从江南送来的物资,根本就是杯水车薪,难以为继。
江恒越想越觉得蹊跷,他心中笃定,温以缇一定在甘州做着什么赚钱的营生,而且这营生绝对不是小打小闹,基本上就是触及到大庆律法的。
江恒在厅中来回踱步,脚步声在寂静的厅内显得格外沉重。
自己必须为温以缇扫清所有可能存在的隐患,不然一旦日后有人想要对付她,这个把柄被查出来,那可就是大祸临头,难辞其咎。
更何况,陛下对温以缇的态度阴晴不定,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变天。在这复杂的局势下,任何一点疏漏都可能引发致命的危机 ,江恒眉头紧锁,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必须赶在别人之前,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
江恒在甘州已然耗费了几个月的时光,眼看到了年关,京中催他回去的指令恐怕不日就会下达。
光是江家、顾家,还有晋元王府的人,都时常派人来递话。
江恒已经明显感觉到,那边的耐心快要被消磨到极限了。他心里明白,晋元王府是不会允许自己在甘州长久逗留的。
无论自己如何努力周旋,按照目前的形势,最快也就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了。光是做到这一步,还是他费尽心思才争取来的难得机会。
若不是陛下不知出于何种考量,点头应允,他根本不可能踏足此地。
想到这里,江恒不禁苦笑,若不是陛下心中另有盘算,自己来甘州哪有这么容易。
“不行,得再快些!”江恒低声呢喃,声音里满是焦灼。
可事情的进展却异常艰难,这些日子以来,温以缇对他十分抗拒。
江恒掰着手指细数,自己去找温以缇十次,竟有七次连人影都见不着。剩下的三次,不是被对方以公务繁忙推脱,就是称在休息不便打扰,还有一次,竟被安远侯抢了先。
当时,安远侯带着一脸傲慢,直接将他拦在门外,冷冷说道:“我有要事与温大人相商,江大人还是改日再来吧。”
江恒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大门,心中的怒火噌噌直冒,却又无可奈何 。
突然,江恒眼神瞬间锐利起来,立即转身对着安顺急切问道:“对了,安远侯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安顺这次倒是没有丝毫的犹豫,像是早就期待着被问到这个问题。
他腰杆挺得笔直,胸脯微微挺起,脸上带着几分自信,高声回道:“回爷,安远侯那边的确查出了些东西。咱们几个发现,那安远侯似乎在暗中捣鼓着什么,动静还不小,而且都是些见不得光的。”
此话一出,江恒眼前一亮,他向前跨了一大步,几乎贴到安顺面前,追问道:“查清楚是什么了吗?”
安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安远侯毕竟在这盘踞多年,势力庞大得很。即便有世子爷留下的人帮忙,咱们想查他也绝非易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查清这些,已经实属不易了,之后怕是不能再深入细查了,不然容易打草惊蛇。”
江恒听后,脸上闪过一丝无奈与气急,他心里明白安顺说的在理,若安远侯这么容易被查,早就被人算计死了。
他喃喃自语道:“他到底在琢磨些什么呢?”
脸上露出思索之色,脑海中各种可能性飞速闪过。
突然,江恒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
赵锦年和赵皇后是一家人,而赵皇后对温以缇可没那么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好心,必定有着自己的意图。
“糟了,这姑侄俩怕不是开始算计她了!”江恒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心急如焚。
“不行,我得去提醒她。”江恒说着,立刻提高音量,对着外面喊道:“备马车,去养济院。”
安顺一听自家主子又要去养济院吃闭门羹,心里老大不情愿。
他刚要张嘴说些什么,只见门外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神色慌张,脚步踉跄,差点撞翻了一旁的桌椅。
“爷…爷!”
安顺见状,满脸不悦地对着小厮呵斥道,“成什么样子!有什么事赶紧说!”
小厮被这一吼,身子猛地一颤,脸上闪过一丝惊恐。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起伏的胸膛,结结巴巴地说道:“安顺哥,爷,来人了,京城来人了!”
安顺和江恒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被扯得更紧,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藏不住的惊讶与疑惑。
安顺心急如焚,几步跨到小厮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气急败坏地吼道:“来的谁呀?快说!”
小厮吓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缓了好一会儿才喘着粗气说道:“是……是晋元王妃,她带着毓敏郡主来甘州了。”
“什么?”安顺和江恒异口同声地惊呼道,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惊讶。
江恒的身子微微一晃,像是被这消息击中了要害,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