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突然被电锯声打断。第二辆卡车的电锯已经切进槐树,木屑混着血水飞溅。黄三台咬牙抱起少女,藤蔓在他背后形成护盾,挡住了飞溅的毒木。蜜二爷突然扔出烟袋锅,烟袋杆竟变成三尺青锋:“老子当年也是万毒门的护卷使,今天就陪你们玩玩!”
四人在槐树的掩护下且战且退,黄三台能清楚感觉到怀中少女的身体在逐渐冰冷。当他们退到观泉路与沈阎路的交界处时,少女突然剧烈抽搐,脚踝的锁链发出刺耳的铮鸣——东方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
“来不及了……”黄北北看着逼近的金家修士,突然祭出黄家祖传的引魂铃,“哥,你先走!我和礼大哥断后!”铃音震荡间,观泉路的路灯全部爆裂,在黑暗中,黄三台看见妹妹眼中倒映着槐树崩塌的画面,母亲的魂魄正被吸入地底的黄泉路裂缝。
升龙岗火葬场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时,黄三台终于跪倒在地。少女的蓝焰瞳孔已经黯淡,脚踝的锁链却在接触火葬场的尸油时发出“滋滋”声响。他撕开母亲留下的羊皮纸,里面掉出半枚刻着“毒”字的玉佩,正是当年母亲从不离身的东西。
“哥哥……”少女突然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娘说,金阳他们的背后,是阴间的沈铁……他想借人蛊打开鬼门,让黄泉路重现人间……”她的指尖指向火葬场深处,那里的焚化炉正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像是某种古老的招魂咒。
黄三台握紧玉佩,感觉有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碰撞。他想起母亲被押走那天,曾在他掌心刻下“沈”字,原来不是“深”仇大恨,而是“沈”家门的沈铁。那个当年在黄泉路事件中看似悔改的沈铁,原来早就盯上了万毒门的槐胎蛊,想借此复活黄泉路的鬼王之力。
火葬场的天花板突然裂开,沈铁的身影从黑雾中降下,手中依旧提着那盏“黄泉引”灯笼。灯笼上的字已经变成“万毒归”,火苗舔舐着灯笼纸,竟发出婴儿的啼哭声。
“黄家小子,你娘的魂魄已经随槐树入了黄泉路,”沈铁的笑容阴森,“把人蛊交给我,我让你们兄妹去阴间团聚。”他抬手,灯笼里飞出无数引魂幡,每一面都印着金家符文,正是当年镇压黄母的法器。
少女突然在黄三台怀中挺直身体,蓝焰瞳孔瞬间暴涨:“哥,用玉佩!娘说过,万毒门的血能破沈家门的阵!”黄三台咬牙咬破舌尖,将血滴在玉佩上,“毒”字突然发出强光,竟在空中拼出母亲临终前的手势——那是万毒门失传已久的“以血祭蛊”手势。
焚化炉的敲击声突然变成轰鸣,无数黑影从炉中爬出,正是这些年在观泉路失踪的司机鬼魂。他们眼中泛着跟少女相同的蓝焰,显然都被种下了槐胎蛊的残种。沈铁的脸色第一次出现慌乱,他没想到黄三台竟能唤醒这些被他用来镇守黄泉路的怨魂。
“沈铁,你当年改了黄泉路的名字,却改不了人心的怨恨。”黄三台抱着少女站起身,身后是数百名怨魂组成的人墙,“我娘把毒血渗进槐树时,就知道你会打槐胎蛊的主意,所以她早把蛊种在了每个死在观泉路的人身上——你以为那些司机是被于琳琳害死的?不,他们是自愿成为人蛊,等着今天反噬你!”
沈铁的灯笼“砰”地炸开,幽蓝火焰瞬间被毒血染成紫黑色。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开始溃烂,那些被他害死的司机鬼魂正顺着他的七窍钻进去,就像当年他用引魂幡折磨黄母那样。
“不可能……你娘明明死了……”沈铁的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化作一团黑雾,只留下那盏残破的灯笼。黄三台捡起灯笼,发现灯笼内侧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第一个就是“军南”——原来她才是沈铁在人间的棋子,所谓的迫害,不过是阴间势力争夺黄泉路控制权的幌子。
少女的锁链终于“当啷”落地,她摸着黄三台手背的毒纹,露出了第一个笑容:“哥,娘在槐树里留了句话给你。”她指着逐渐破晓的天空,东方天际线处,槐树崩塌的地方正升起一朵蓝紫色的花,花瓣上凝结着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母亲的脸。
“她说,万毒门的人,永远不要为仇恨活着。”少女握住哥哥的手,“但也永远不要忘记,是谁让我们失去了家。”
观泉路的晨雾中,礼铁祝和黄北北的身影终于出现。礼铁祝看着黄三台怀中的少女,突然想起蜜二爷临走前的话:“当年万毒魔姬把未出世的女儿炼成槐胎蛊,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让她在黄泉路的怨气中活下来——这孩子,才是打开鬼界真相的钥匙。”
四人站在火葬场门口,看着远处观泉路的路牌在晨风中摇晃。黄三台知道,这场关于名字、怨恨与传承的争斗远未结束。沈铁虽死,沈家门的势力还在,军南还在暗处窥伺,而他怀中的妹妹,体内的槐胎蛊正在与鬼王之力产生微妙的共鸣——就像当年的黄泉,在人间与阴间的夹缝中,寻找着自己的归处。
“先回家吧。”黄北北轻声说,“蜜二爷还在老槐树的废墟里等着,他说要把《万毒归寂卷》的残页拼全。”
晨光中,四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黄三台看着妹妹手腕上新浮现的紫纹,突然想起母亲曾说过的话:“毒,是最锋利的刀,也是最温暖的药。”或许,他终将明白,比复仇更重要的,是在这阴阳交织的世界里,为自己和妹妹,寻一处真正的归所——哪怕那归所,就在黄泉路的尽头,在槐树年轮的最深处,在母亲用生命为他们编织的毒网中央。
晨雾未散,观泉路的老槐树已化作焦黑的废墟。蜜二爷蹲在断木前,布满老茧的手指正顺着年轮上的血纹游走,每一道纹路都在他指尖亮起紫金色的微光——那是万毒门秘卷显形的征兆。
“当年你娘刻下这三十六道血纹时,我就在旁边。”蜜二爷头也不抬,声音里带着罕见的颤音,“她把《万毒归寂卷》分成了三十六份,藏在槐树的三十六道年轮里。现在槐树倒了,残页却只找到了七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