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后,姨甥俩让身体还很虚弱的黄湘儿躺到床上休息。
房间里的窗帘半掩着,夕阳的余晖透过缝隙洒进来,给房间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黄湘儿躺坐到床上之后,手指轻抚床沿与被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还是自己家好,在医院哪哪都不舒服,哪哪都不自在!”
“我跟你们说,最让人难受的还是那股消毒水味,我这辈子都不想再闻了。”
“还有医院的饭菜,真心不好吃啊,没有初九做的十分之一好吃。”
“护士也凶,动不动就黑着一张脸,搞得我去住院像去讨债似的。”
“我不就长得比她们好看一点点,胸…身材比她们好一点点嘛!”
“……”
黄湘儿絮絮叨叨不止,数落着医院的各种不是。
严初九上前,将一个枕头竖起来垫到她的背后,让她更舒服一些。
黄湘儿感激的看他一眼,见姨甥俩一直守在自己床边,想着这几天已经给他们添了很多的麻烦,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你们不用守着我呀,我已经没事了,忙你们的事情去吧!”黄湘儿说到最后还故意嬉皮笑脸,“别担心,到点了我会过你们家蹭饭的。”
姨甥俩互相对视一眼,心中沉重的他们笑不出来。
最终还是严初九硬着头皮开了口,“婶儿,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你答应我别激动好吗?”
黄湘儿听到他语气中的凝重,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重的不安。
一瞬间,她就意识到了什么,手指抓紧了床单问,“初九,你千万别告诉我,是,是你权叔……出事了?”
严初九点点头,艰难的启齿,“权叔所工作的那条船在太平洋上遭遇了特大风暴,撞击到礁石上沉没了,现在……搜救队伍已经找到了他的遗体。”
黄湘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仿佛所有的血色都被抽离了一般。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初九,你说的不是真的,你,你只是在跟我开玩笑的对吗?”
严初九的神色发苦,自己怎么敢拿这种性命悠关的事情开玩笑?
苏月清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握住黄湘儿的手,声音温柔的劝慰,“天灾人祸,这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情,湘婶,你要节哀顺变啊!”
黄湘儿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床单上。
严初九看得心里难受,也顾不上小姨在旁,忙上前握住黄湘儿的手。
“婶儿,你别难过,权叔虽然不在了,我和小姨会陪着你,我们会照顾你的!”
黄湘儿刚才只是默默地哭泣,被他一安慰,情绪彻底崩溃了。
她猛地扑进严初九的怀里,失声号啕痛哭起来,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苏月清看到这一幕,如果是以往肯定要出言呵斥,但此刻她却什么都没说,反倒是上前轻轻抚摸黄湘儿的肩膀,试图给她一点安慰。
生离死别,无疑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
她在自己姐姐与姐夫离世的时候,已经感受过这种锥心刺骨的疼痛了。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她算是过来人,比谁都懂这种痛!
黄湘儿凄厉的哭声在房间里回荡,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都倾泻出来。
严初九被她紧紧抱着,软软绵绵的感觉让他很是尴尬,可是看见她悲伤得不成人样,也不忍心推开。
旁边的苏月清眼眶发红,很想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然而她又清楚,现在这样的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无法减轻黄湘儿的痛苦,只能默默地陪伴她。
黄湘儿则是一直哭得死去活来,声音也断断续续。
“保权!”
“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
“我们还有那么多事情没做!”
“我们连个孩子都没有啊!”
“你这样扔下我,让我一个人怎么办啊?”
“……”
严初九听着她的哭诉,心里难受得不行。
婶儿平时嘴上说她的丈夫有等于没有,根本没多大鸟用,但那只是嘴硬。
她的丈夫,就是她的精神支柱!
现在这根支柱倒塌了,她的世界也随之崩塌。
严初九伸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极力的安慰,“婶儿,权叔如果在地下有知,应该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苏月清也跟着附和,声音带些哽咽,“是啊,湘婶,你要坚强起来。权叔在天上看着你呢,他一定希望你好好生活下去。”
黄湘儿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姨甥俩,“月清,初九,谢谢你们陪着我。”
苏月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湘婶,远亲不如近邻,你不止是我们的邻居,也是亲人。”
严初九也跟着连连点头,“婶儿,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不要客气。”
黄湘儿感激地看着姨甥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努力想让自己平复情绪,可是一想到丈夫已经离世了,悲上心头,泪水就完全止不住。
痛得哭了,哭得累了!
她的哭声渐渐低了下来,最后昏睡了过去。
严初九看见她睡着了,便留下苏月清在床边陪她,自己回了家,下厨房去给她熬点瘦肉粥。
厨房里,他一边忙活,一边时不时看向隔壁,心里难受,更多的却是惶恐不安。
那种感觉就像自己之前父母离世的时候。
当粥差不多熬好的时候,苏月清终于从隔壁回来了,脸上忧愁一片。
严初九忙问,“小姨,婶儿怎么样?”
苏月清摇摇头,连连叹着气说,“一会儿哭,一会儿醒,情绪很不稳定。接下来的日子,她恐怕很难熬,她那种喜欢钻牛角尖的性格,我真担心她会想不开做傻事。”
严初九下意识地问,“那……我们该做什么?”
苏月清想了想便向他要求,“初九,你这几天暂时不要出海了,帮着你婶儿处理完权叔的后事再说。”
她之所以这样决定,首先是因为到目前为止,只有外甥能跟奥赛德集团那边取得联系。
很多事情,也只有外甥才知道怎么处理。
另外,严初九的父母,也就是她的姐姐和姐夫就是在海上出事的!
现在周保权也在海上出事,她的心里被蒙上了更严重的阴影。
她真的很害怕,这样的不幸哪天就会降临在外甥身上。
忧心忡忡的她,不止最近不想让严初九出海,甚至以后都不想让他出海了。
不过这事得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黄湘儿。
尽管只是一个邻居,但苏月清也好,严初九也罢,早已将黄湘儿当成亲人那般看待。
严初九原本是计划着明天就出海的,但小姨这样要求,又想到黄湘儿这么悲伤可怜,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
苏月清又吩咐他,“等下粥熬好了,你给你婶儿端过去吧,我把作坊这边的事情安排一下,然后就过去陪她。”
“好!”
严初九应了一声,继续专注地熬粥。
粥熬好后,严初九小心翼翼地端到黄湘儿那边。
黄湘儿大病初愈,身体原本就没有好利索,遇到这样的打击,整个人几乎崩溃,自然完全没胃口。
“婶儿,你必须吃一点东西的!”
“我正在积极的跟那边联系,让他们尽快把权叔运送回来!”
“权叔回来后,很多事情还要你来操持。”
“你要是身体垮了,怎么来安排他的身后事?”
“……”
严初九好言劝慰不止,可是黄湘儿始终不吃。
黄湘儿眼神空洞,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仿佛听不进去任何话。
严初九见状,心中一横,干脆强硬揽过她的肩膀,一口一口的把粥塞进她嘴里。
黄湘儿被逼着吃了小半碗粥之后,有了点精神,情绪似乎也稳定了一些。
她看着始终守在自己床边的严初九,换了以前会很高兴,甚至还可能想一些有的没的,但现在她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初九!”黄湘儿的声音虚弱而疲惫,“你不用陪着我,我没事的,你去忙你的吧!”
严初九摇摇头,“婶儿,我今天没什么事,就在这里陪着你。”
黄湘儿见他坚持,便不再说什么的闭上眼睛,心中虽然充满悲伤,但有严初九陪着,多少又感受到一些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