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波路在那日为文若守灵一去一个月后,中枢的事务也由刘定边代劳了,自返回后,才发现朝中人等已为刘定边马首是瞻,自己虽是名义上的文官之首,职务还在刘定边之上,但在众臣眼中地位已远不及青玉跟前的红人刘定边了。
刘定边深知安波路的厉害,身边人谁敢言他地位在安波路之上的,无不受到狠狠训斥,他知道,安波路和龙青玉的交情在自己之上,日下不过是因为理念不同,而有点小分歧,龙青玉何等聪明之人,她早晚会重新重用安波路,因此,每次见安波路他仍行下官之礼,对他所言之事无不立刻尊办,谦虚谨慎得很。
刘定边见安波路深夜来访,行知定有要事,他不顾白日里部署军机要事带来的一身疲乏,亲自到门口迎接。
主宾在枢机楼落座,下人们上完茶都退下去了。
刘定边见安波路一身便衣,气度不减,今日虽不受宠,却毫无沮丧之意,真有一代文臣风采,心里钦佩不已,道“国相深夜来访,不知有何事需要在下落实。”
安波路笑道“你是武官统领,即便有事,也是王上安排,我今夜来,不过是有点消息通告于你,让你早做打算,听闻你要亲赴西境去与马瀚如决战。”
“马瀚如带五万人马来犯,大有自寻死路之意,我和王上认为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如果能趁机除掉他,可保我青丘西境二十年无忧。”
安波路喝了一口茶叹道“马瀚如想必是因欧阳太后的事,见罪于李俊恒,才出此下策,可惜一代名将竟落到求死的地步。”他内心赞叹道,龙青玉好手段,竟能将当年偶然抓获李俊寒的机会利用到这种地步,换作自己恐怕只是将李俊寒匆匆放了,以换取两国之间来之不易的和平,可是青丘帝国和咸临征战百年,只有彼此国运之起伏,从未有一国能完全占据上风,不知这一次战事一起,又要到何时才休。
“难道国相带来的消息,与这次西线战事有关?”刘定边问。
安波路摇摇头道“还记得我们派了两位使者去地泽寻找沈月翔的事吗?”
“沈少侠找到了?”刘定边对青玉的私事很是上心,要不然也不会在绿源洲上待几个月。
“沈月翔确实在地泽,这是王上的儿女私情,咱们先放一边不谈,近日有船在小莱港靠岸,送来两位使者给我写的一封长信,信中说,缥缈海发生巨变,地泽国已为东洲国所灭。”
“喔,缥缈海离我们这里相去甚远,即使想干预那里的事务,我们恐怕也鞭长莫及。”刘定边对海西大陆之外的事知之甚少,他一时摸不清国相的意思,只能凭猜测说。
“大将军错会我的意思了,那两位使者说,东洲国灭了地泽国之后,下一步远渡烟波海,来攻海西的征候十分明显。”
“东洲国要进攻我们?”刘定边一时摸不清头脑,他从来没去过缥缈海,对东洲地泽之类毫无印象,“难道他们能成千上万的穿过烟波海?”自青丘海禁以来,全国上下能往来烟波海的船只屈指可数,人人都说,去往缥缈海诸岛的旅途九死一生。
安波路从袖口处取出一条锦帛,递给刘定边,刘定边细细看完抬起头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铁甲舰?火炮?火枪?火炮我们王上研究出来了,铁甲舰和火枪是什么鬼?”
“铁甲舰是一种可以自己快速移动的钢铁战船,东洲就是依靠它将地泽彻底击败的,火枪是一种类似弓箭的武器,不过射程比弓箭远得多,精度更准,威力更大。”安波路手上还有使者绘制的草图,他并没有带在身上。
“等一等,有一点我想不明白,钢铁怎么能浮在水面上呢,这种战舰靠帆是不可能快速移动的。”刘定边提出自己的不解。
“那船上根本没有帆,只有一个冒着浓烟的烟囱。”
“这会不会是谣言呢,你那两个使者可靠吗?”刘定边从常识判断无法相信铁甲舰这种怪物存在。
“十天前有人在小莱港附近目睹了一艘这样的战舰,它用火炮击沉了两艘我们的渔船,然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失在大洋深处。”安波路说。
除非亲眼所见,否则刘定边还是无法相信超出他经验范畴的东西,但是看到安波路如此笃信,他也不敢轻易否定,“国相认为,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召集人马,筹措海军,在东海沿岸要冲处,设置对海炮台,加强海岸巡逻,防止敌人突然来袭。”
“仅仅就凭来使一封信,我们就要做这么大动作吗?我们从来没筹建海军的经验,况且马上要与咸临开战,兵力和财务都很紧张,这时再在东部沿海布设重兵,去防御莫须有的敌人,王上会同意吗?”刘定边又把手上那封密信看了一遍,其行文完全符合青丘密报要求,从语言和逻辑上看不出任何破绽。
“我说她肯定不同意,况且我是文臣,对武备方面没有发言权,你提起来,说不定她会动心,毕竟她和一般人不一样,不禁见识非凡还对这些奇技淫巧颇感兴趣。”
安波路停了一下,见刘定边还在犹豫,“西境获胜不过锦上添花而已,东海的问题却可能伤筋动骨,一旦东洲真的打过来,我们毫无防备,恐怕有灭国的风险。”
“国相言重了吧,我青丘地幅辽阔,兵员众多,岂能轻易被外敌击垮。”刘定边想,西境的战事虽然与国运无关可和我本人的功绩声望关联紧密,而东海的事毕竟虚无缥缈,他一贯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仍在思索,如果自己向龙青玉进言,告诉她铁甲舰之事,会不会影响剿灭马瀚如的大计。
“我那两位使臣都是忠厚长者,他们不会贸然发出警报,当然大将军若是不信,自当我今夜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