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定边还是将东洲国有可能对海西发动进攻的事告诉了龙青玉,青玉盯着铁甲舰和火枪的草图发呆。
世界上竟有如此聪明之人,不仅可以使钢铁浮于水面还能自由航行,而那火枪分明就是自己朝思暮想,意图制造出来的新式火器,仅仅看了两眼草图,龙青玉便明白了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几处关键环节。
“王上这些信息有可能是讹传,我们这里与海东相隔上千里大洋,来往不便,很多事不容易核实,您真的相信钢铁能浮于水面吗?”刘定边看龙青玉的痴态,便知这位技术迷,早把其他事情抛到九霄云外。
“当然可以,只要把它做成特殊的形状,使其排开水的重量等于自身的重量,钢铁就能在水面漂浮,铜盆都可以浮在溪水中,钢铁自然也可以。”龙青玉不假思索道,她在《天地算经》中,推演过浮力算法。
“那铁甲舰既没帆,又没有桨它是靠什么驱动的?”刘定边继续问道。
“我也很想知道,可惜看不到它内部的剖面图,要不然,我一定能搞明白。”龙青玉有点懊恼。“不过火枪,我可以造出来,它跟火炮结构相近,原理相同。”
“你相信东洲国会从烟波海上打过来吗?”
“我不知道,希望它能打过来,这样我就可以知道铁甲舰的秘密了。”青玉的眼睛闪闪发亮,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跟一个未知的强大对手作战所面临的风险。
“密信上写得很急迫,说最迟明年东洲的舰队就有可能从海上发动攻击,我们要不要提前做准备。”
“当然要做准备,不然真有如此强大的敌人来犯,我们岂不是坐以待毙,这样,你就不要去西线了,我交给你三项任务,一是网罗全国造船人才,在东部沿海地区选两处合适地点,建设造船厂;二是全面放开海禁,鼓励人民到远洋探索,从东南沿海招募熟悉水性的人成立一支海军,以应对将来可能面临的海战;三是在沿海便于登陆的地点,设置炮台,严密监视附近海域,随时准备炮击敌船和登陆之敌,这几项工作务必于明年开春之前完成。”青玉低头看着铁甲舰草图说话时,并没有注意到刘定边脸色的轻微变化。
“那马瀚如那边?”他试图为了荣誉再试探一下。
“你晓谕武田羽田守将,坚壁不出,任何人不得与马瀚如交手,流波山冬季寒冷,马瀚如必定后援不济,无功而返。”青玉言之凿凿,已将前日里屠灭马瀚如的决心抛之脑后。
走出青霄殿时,刘定边深深叹了一口气,暗自忖度,安波路果然非同凡响,他的筹划与龙青玉如出一辙,可见他对王上的了解和掌握远在自己之上。
不过眼看着到手的功名和荣耀付之东流,他还是生出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东洲的海军真的会来吗?他望着白铁盒子似的天空自言自语道。
马瀚如自棉城出境后,前前后后一个多月才走到刘波山一线,弱水河畔碧波荡漾,一轮白日悬在其上,发出有气无力的光,马瀚如勒马站在白沙滩上,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情景,那时意气风发,现今穷途末路,人生中最宝贵的时光如白驹过隙,倏忽即逝。一股浓重的无力感包围着他的内心,人说军人最好的结局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但是没有意义的牺牲却与荣誉毫无关系。何况将要走向万丈深渊的不止是自己,还有身后五万兵士,这些人也是遭世人遗弃的无辜之人,出境以来,能够不离不弃追随自己,无非是一种无条件的信任,而他忍心将这些可怜人带入死亡的陷阱吗?
“将军,我们还要继续走吗?”副将问道。
“不了,今天晚上就在这里扎营吧,告诉士兵们,弱水有毒,任何人不能取弱水用,或者进入弱水沐浴。”
马瀚如后悔了,后悔意气用事,把这些别人的孩子、父亲、丈夫带入绝境。
或许可以解散部队,自己找个地方了结吧,但是按照咸临律法这些人回去定会按照逃兵处置,也是死罪难逃。
大军刚刚扎营完毕,轻纱一般的月光就笼罩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流波山顶的冰盖仿佛受到月亮的感应,泛起一层荧光白,马瀚如望着晶莹剔透的天空仍在暗自神伤,突然警戒的士兵吹响急促的号角,军营西北的沙滩上一队人马风驰电掣向着营地冲了过来。
防御的士兵纷纷从帐篷中冲出来,组成铁枪方队,严阵以待,弓箭手在方队后单膝跪地,拉满弓弦。
马瀚如驱马走到阵前,那队人马不一会儿就到眼前,“别放箭,自己人。”马瀚如的心脏忽然一阵刺痛,他听出那是女儿马玉莹的声音。
来的人中不仅有马玉莹,还有李俊寒,还有曾经许多出生入死的属下。
大帅营帐内,气氛肃穆压抑,油灯燃烧的黑烟,丝丝缕缕在帐篷顶部缠绕。
“谁的主意?”马瀚如额头上青筋暴突,“都疯了吗?没有君命私自离京,形同叛逃,马玉莹不在行伍,你们也不懂事吗?”
“疯了的不是我们,而是我哥。”李俊寒一身铠甲,脸色铁青,“他已经神志不清了,我们不能再任凭他胡作非为了。”
“你们想造反吗?啊,想过自己家人吗?”马瀚如在大帐中央心急如焚地来回走着。
“父亲,我不能让你冤死。”马玉莹泪眼汪汪的望着两鬓斑白的马瀚如。
“大将军,我们不能让你冤死。”跟他出生入死的部将们齐声道。
“糊涂,你们犯了死罪啊!”马瀚如痛心疾首道,“这下算是把里通外国的罪名坐实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将军可知,你走后,我们有多少人已经遭到迫害,我们若在元亨待着,除了死,亦也别无他路。”
一个部将拱手道,“张远,刘落芳,崔英杰都获冤狱问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