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好了,陛下头痛犯了!”
听到这个消息,祁睿本来就因为接管江南水患和京城旱灾之事而头痛,听到这个消息,他只能放下手中的治理水患的书,匆匆赶往养心殿。
一进房间,就看到了张太医已经到了,见到他来,像是找到了救星。
“王爷,陛下他拒绝看病。”
祁睿沉着脸走了进去,就看到了双手捂着头,表情痛苦坐在床上的祁轩。
“皇兄?怎么了?”
但是祁轩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似的,仍然痛苦地捶着脑袋。
祁睿只好坐在他的旁边,将他的手从头上拿开:“皇兄怎么了?让太医给你看看好不好?”
祁轩从痛苦中回过神,睁开眼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之前的半点纯真。
祁睿心下一喜:“皇兄,你回来了?!”
“他的尸体在哪里?”
祁轩抓住了他的肩膀,厉声问道。
“皇兄,我确认过了,他是宋扬。”祁睿不自然地别过脸,从怀中掏出那枚玉佩,“这是我在他尸体上找到的。”
祁轩接过那枚玉佩攥紧,再次问道:“他的尸体在哪里?”
“皇兄,你从那天就犯病了,我便将他葬在了皇陵。”
他这话刚说完,祁轩就起身下床:“我去看他。”
祁睿想拦,但祁轩的眼神太过凌厉,他便只好跟在他的身后。
张太医本来想说些什么,但见到祁睿拼命暗示的眼神,闭上了嘴,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皇陵就在京城,没过多久就到了。祁轩将他们俩拦在门口,“朕独自待会。”
他跌跌撞撞地进了皇陵,守陵人见他进来,受宠若惊地行礼:“陛下,您今日怎么来了。”
祁轩没理会他,直接朝着里面走去。守陵人想跟着他,却被他怒斥道:“别跟着朕!小心你的脑袋!”
守陵人只好畏畏缩缩地退下,又拾起了地上的扫帚,安安静静地扫着落叶。
祁轩远远地就看见了一个孤单的陵墓——宋氏贵妃宋扬之陵墓,他握着手中的玉佩,定定地站在墓前,却不知道该如何落脚。
如果宋扬还活着,他定要严厉地呵斥他,胆子真大!竟连朕的命令都不听!
但是他已经死了,成为了一具焦尸,死在了他的怀里。母妃也死了,甚至都没有尸骨 ,她成了一坡黄土。
为什么!为什么!朕对你们都那么好,你们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抛弃朕!
他冷笑了一声,蹲下来抚摸着那崭新的墓碑,声音有些癫狂:“宋扬啊,你费尽心思逃离我的身边,还是没能逃走!你逃不走的!你永远都是我的贵妃!死了也是!”
“哈哈哈哈哈!为什么!你也要抛弃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知道吗?若是其他人,早就已经死了千百回了!”
“你给我醒来,听见了吗?!不醒来朕直接踏平元麾!你不是最在乎他们了的吗?你却一点都不在乎我!”
可回应他的,只是树上吱吱的蝉鸣和断断续续的鸟叫。
祁轩有些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怎么哭了,他不应该生气的吗?生气他们就这样抛下了他。
“祁凝天,我恨你!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啊!”
“柳清妍,你该死!该死!皇上是我的!我才是贵妃!”
母妃在火光中不甘又痛苦的嚎叫,再次出现在了他的耳畔。他的眼前又再次浮现了母亲的身影,她站在火光中,笑的诡异。
“轩儿,和母妃走吧。”
“轩儿,你怎么不和母妃走!你也要抛弃我吗?!”
“走!和我一起走!母妃带你去见你的父皇好吗?”
噗通一声,祁轩整个身体都栽倒在地。再次醒来,已是一个时辰后。
他揉了揉被太阳照的发烫的额头,睁开了眼,看着面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陵墓,他坐起身,再次抚上了那个墓碑。
“宋氏贵妃宋扬之陵墓……”
他喃喃地念出声,这个宋扬好熟悉哦,但是他想在脑海中寻找他究竟是谁的时候,他的头就痛的异常。
只好完全起身,忍着头痛往回走。
没走几步,他又停住了,前方的陵墓竟然是他的母妃之墓!
“母妃!”
祁轩噗通跪了下来,看着那用正楷镌刻出来的安氏贵妃安明珠之墓,哭了出来。
“皇兄!”
祁睿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他家皇兄正跪坐在母妃的墓前,低头掩面哭泣。他不是来找宋扬的吗?
祁轩回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起身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奶声奶气地哭道:“睿睿哥哥,母妃怎么死了,轩轩这是在做梦对不对?”
祁睿的身体僵硬住了,就连跟在他背后的张太医都神情诧异。陛下这怎么突然又犯病了?
祁睿用衣袖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道:“皇兄不哭,母妃是变成星星到天上去了,皇兄看着星星,就能看见母妃了。”
祁轩止住眼泪,眼眶中还有未流出来的泪水,看起来弱小又可怜:“真的吗?睿睿你不要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听话啊,咱们回宫里去,不然母妃在天上看见了,定要担心了。”
祁轩这才乖乖地跟着祁睿上了马车,好不容易哄着他睡下,祁睿捏了捏眉心,问道:“皇兄这是什么情况?”
张太医面露苦色,“这……臣也不知啊,还得继续观察观察。”
祁睿沉默不语,掀开了马车的帘子,看着那车窗外逐渐昏暗的天色,不禁有些感伤。
母妃死的时候他还只有一岁,现在竟是连母妃长什么样子都忘了。
祁轩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伴随着严重的失眠,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也越来越少。
但是在少数清醒的情况下,他无一例外都是跑去皇陵去宋扬待上一会。守陵人对此都见怪不怪了。
而宋扬,在慕云兰的帮助下,顺利地回到了元麾。
“这朝堂,要变天罗。”
宋扬正在一处茶馆静静地喝着茶,忽听到这句话,连忙看向说话的人,那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百姓。
一个百姓都知道这朝堂快要变天了,可见形势之危急,宋扬也没有心情喝茶了,明明才刚坐下不久,就想离开。
“别,听听他们怎么说。”
他旁边的黑衣人按住了他的手,低声说道。
这人名叫牧归,是慕云兰硬要塞给他的贴身侍卫,不过这功夫还算了得,所以这一路上,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这话怎说?”另一个身穿粗布麻衫的大汉问道。
“你难道不清楚吗?如今的陛下就是一个懦夫,不战而降说出去多丢脸啊,这不,病危了,也不知道那些朝廷大臣们,还保个什么劲,我看呐,直接让苏相做皇帝,我们元麾才有出头之日啊。”
另一个大汉连忙捂住了他的嘴:“小声点,你脑袋不要了。”
说那话的大汉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见大家都面色如常,他才心安下来。
压低声音继续说道:“你听说了吗?相府小姐被救回来了呢,她不是失踪了嘛,就在前几天,有三位英雄将她送回了家呢。”
宋扬夹菜的手一顿,苏颖儿不是疯了吗?而且她现在应该是在玄亓皇宫,怎么又会被送回来?
“莫不是那三位将那小姐挟持走的?流落在外这么多个月,恐怕这身子早就被玷污了吧。”
“谁知道呢,三皇子被送走了,她也当不成三皇子妃了。说起这个,不是说三皇子极尽宠爱吗?怎么就……”
“皇室的事情谁知道呢,不说了,先吃饭吧,饭菜都凉了。”
牧归松开了攥着他的手,附在他的耳畔轻声问道:“主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苏钦掌权,想必陆府已经明防暗盯,直接去找陆将军和小安,肯定不是明智之举,只能暗寻机会了。
“先找个旅店住下来吧,其他另作打算。”
刚出了酒楼,就看见了一副卖艺救父的戏码,巧合到让宋扬不禁怀疑,自己回元麾的事,会不会已经被苏钦和皇后他们那些人察觉了。
“滚开,要哭去别处哭去,我们这里还要做生意呢。”
对面赌坊的老板直接在那女子的胸口处踹了一脚,恶狠狠地骂道。
女子经受不住,直直地摔倒在地上,而他的旁边,躺着一个脸色青黑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已经病入膏肓。
“你这人也太不讲人情了些,这女子又没有挡住你的门,你就不能好好说吗?偏要动手动脚的。”
这略带稚气又中气十足的声音让宋扬感觉到了无比的熟悉,他抬头看去,只见一面如冠玉,束着高马尾手拿折扇的青年,他身上的那繁复的花纹衣袍,足以显示着他的矜贵。
这是……小安!而站在他旁边的正是他的贴身小厮日月!
他没有看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赌场老板看见是他,之前的嚣张气焰一扫而空,转而换上谄媚讨好的笑容:“原来是陆少爷啊,是小的心胸狭隘。”
他又看向刚刚被自己踹倒在地的姑娘,笑的脸上的褶子都皱到了一起:“这位姑娘,刚刚是我的错,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这样,我替你出了这葬父的钱好不好?”
女孩被他这突如其来转变的态度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忙求助似的看向陆安,陆安对她点了点头,道:
“放心吧,他既答应了你,必定会遵守承诺的。”
那老板也连忙地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姑娘要是不相信,我这就叫人将钱拿给你。”
说完,他板着张脸对身后的人怒斥道:“还不快去拿钱!”
靠着自己手中那沉甸甸的银钱,姑娘激动地哭出声来,直接跪下朝着陆安拜了又拜:“多谢少爷,小女子无以为报,还希望少爷准许我在府里做个洒扫丫鬟,报答少爷的恩情。”
陆安摆了摆手,“无妨,日月,再给这姑娘一些银子。”
日月从怀中掏出银子递到了姑娘的手上,姑娘都不知道如何感谢他,就一直磕头。
“不用再磕了,姑娘家磕破相了,可嫁不出去了,你拿着这些钱将老人家葬了,好好生活。”
姑娘哭着道谢:“多谢少爷,少爷的之恩,小女子没齿难忘。”
陆安瞥了一眼不情不愿的赌坊老板,转身就走了。
“牧归,跟上他。”
走到一处人不是很多的地方,牧归直接将人打晕带进了巷子里,宋扬拍了拍他的脸,他才稍稍清醒了些。
看见宋扬那张熟悉的脸,他的下意识反应表示尖叫,却被牧归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巴。
“小安,不必惊奇,我逃回来了。”
见他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些,牧归才松开了他的嘴。
他起身一把将宋扬抱进了怀里,眼眶湿润:“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呢。”
宋扬拍了拍他的后背,为他顺气。陆安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从他的怀中出来,在他身上环视了一圈。
“兄长,你有没有受伤啊,那个玄亓皇帝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这件事说来话长。”
宋扬除去主观感情简要地将玄亓的经过叙述一遍,又问:“苏颖儿回来了?”
陆安听着他的描述,拳头渐渐攥紧,一拳砸在了青砖石墙上,痛的他表情狰狞。
“回来了,我还以为她是真的丢了呢,没想到她偷偷混进使臣队伍献舞去了,这哪是去救你,明明是想勾搭玄亓皇帝啊。”
苏颖儿当时究竟是怀着怎样的一种想法去到玄亓,他已经不在意了,只不过想起之前她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他必须得想办法进宫将这件事告诉父皇。
“陆伯父在府中吗?”
陆安点了点头,“苏相已经掌控朝中大部分的支持,就等着陛下咽气呢。”
“我那些兄弟没有行动吗?”
“他的势力盘根错节,现在只能维持基本的多方制衡,若是少了一方,那可就……”
宋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希望能多撑些时日,毕竟他刚刚回到元麾,又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只能暗地里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