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轩看着他痛苦的眉眼,心里也难受的很,突然有些懊恼之前对宋扬说的那些话。
“你不是狗,你是人,是朕的人。”
宋扬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那陛下放臣离开好不好?”
“不!”祁轩的眼神又变得狠厉起来,“就这样说定了,你是贵妃!朕的贵妃,你不能走!”
说完,祁轩就直接下了榻,坐在案桌前拟旨。宋扬无奈地笑了笑,看样子,他得抓紧时间回离开了。
宋扬这几天不知道祁轩是怎么应对玄亓朝堂上的那些老顽固的,居然还真的让他们同意了,将他册封为贵妃。
祁轩这几日除了上朝就是上他,就连他那宠爱的梦清河都没有看上几眼。梦清河好几次来找他,都被他不耐烦地打发了。
一场册封仪式下来,他只感觉自己头重脚轻,差点栽倒在地。祁轩倒是脚步轻快,脸上泛着喜色,真的有那种大婚新郎官的神情。
皇帝大婚,可没有人敢劝他酒,于是祁轩很快就回来了,眼神清明,喝完交杯酒之后,就直接将他压在了床上。
“爱妃,朕今天好累啊。”
宋扬不耐烦地推了推他,“你累难道我不累吗?你压的我快喘不过气了。”
祁轩没理会他,直接将他狠狠地拥进了怀里,低沉着嗓子在他的耳畔说道:“宋扬,你逃不掉了,你是我的妃子,永远都是。”
宋扬看着他身上的那件大红色的婚服,突然想到了之前他送他去和亲的场景,当时他好像是问了他,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他说让他做好一个玩物该有的本分。
“祁轩,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费劲心思的将我留在你的身边。”
祁轩身体一滞,也许是心情极好,情话张口就来:“因为朕喜欢你,朕不想让你离开。”
喜欢?宋扬的眼泪夺眶而出,他的喜欢这么的廉价,是不是对那梦清河也说过如此的话?
“你知道什么才是喜欢吗?”
他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祁轩微微蹙眉,起身看着他。
“朕知道,朕确实是喜欢你的,看见你开心,朕也开心,看见你难过,朕也难过。”
说着,他低头亲了亲他脸上的泪珠,似乎在温柔地安慰着他。
“陛下对梦清河也这样吗?”
宋扬害怕,明明不久前还那样说他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贵妃的身份而对他转变态度。
提到梦清河,祁轩的心情顿时不好了,“今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夜,你提他做什么?”
宋扬低着眉眼,声音有些微弱:“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对他也这样。”
“你是贵妃,自然比他的身份尊贵一些。”
祁轩淡淡的声音响起,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宋扬心中的所有希冀。原来只是,因为贵妃吗?
“臣妾知道了,时间不早了,陛下快点洞房吧。”
被他这么一催,祁轩心中生出了一种怪异之感,不过见宋扬居然主动将自己的衣服脱下,他的这种怪异之感,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因着是贵妃,宋扬从云华室搬了出来,进了养心殿旁边不远处的长信殿。
由于这这一层身份,梦清河倒是对他客气了许多,不过还是能看见他三番两次地耍着争宠的小伎俩。
对于长期住在宫里的宋扬来说,这些手段都见怪不怪了,索性就随便他去了。
祁轩自从册封完贵妃后,就三天两头地往他这长信殿跑,若他是个女人,可能就早已怀了龙嗣。
日子不算平淡,但过的也快,期间,祁轩带他去参加了沈义的婚礼,在婚礼上,他再次看到了那个美人丞相,以及他旁边那不好惹的少年将军。
听说祁轩也给他们赐了婚,不过因为清竺和亲的缘故,他们暂时还未举办婚礼。
他也看见了那个风流睿王,相比之前,他变得憔悴了不少,像是……为情所伤。不过,他也没有兴趣了解了。
与此同时,他的密道也挖的差不多了,慕云兰手下的人给他送来了一具身形相似的尸体,为了让逃跑计划没有遗漏,他还特意在尸体的腰侧刺了一个“轩”字。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没想到东风这么快就来了。
这几日连下暴雨,江南地区发生了较大的水灾,而京城这边地界又大旱。祁轩忙的见头不见尾,他也乐的清闲。
红莲也搬到了长信殿,看着那快要将他烧干的鬼天气,抱怨了一句:“这什么天气,怎么连雨都不下。”
宋扬没理会他,带着他从御膳房拿过来的食盒推开御书房的门走了出去。
祁轩听见声响,头也没抬:“你来了。”
宋扬走到他的身边,将食盒放下:“陛下,这是御膳房新做的香薷饮,清凉解暑的。”
这些天来,他都表现的顺从极了,甚至都让祁轩怀疑他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缠了身,不过效果却挺好,祁轩对他的防备确实慢慢降低了。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递到了他的嘴边,直到喂他将整碗的香薷饮都喝下,宋扬才将勺子放下。
“陛下公务繁忙,那臣就不打扰陛下了。”
他刚想起身,却被祁轩拉进了怀里,他不容置疑地命令道:“陪朕待会。”
想着今日是最后一天,宋扬也便由他去了,不经意间眼神扫到了那根被使用多次有些褪色的竹笛,他情不自禁地红了脸。
祁轩忙了很久,直到夜色落下,华灯初上,他才把奏折处理完。低头便看见了宋扬睡的香甜的脸,忍不住在他那粉嫩的唇上亲了亲。
遇见他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有这种真实的安全感,祁轩突然觉得,这也挺好的,如同寻常百姓夫妻一样。
祁轩抬起手轻抚他的眉眼,语气难得的温柔:“如此,便好。”
宋扬被他这一触碰,醒了过来,刚睁开眼就看见他的眼睛里满是温柔缱绻,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还是在梦中。
“爱妃醒了?”
祁轩温柔的语调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过这场戏还没有落下帷幕,他也得继续演下去。
“陛下都处理完了吗?”
宋扬扫了一眼桌上的奏折,问道。
“嗯。”祁轩淡淡应声,“饿了吧,朕让他们把饭菜都送上来。”
宋扬从他的怀中坐起身,反问道:“陛下不饿吗?”
祁轩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说道:“看着爱妃就不饿了。”
宋扬承认,自己被他这举动撩到了,脸都红红的:“陛下还是吃着膳食抗饿些。”
祁轩浅笑,眉宇间尽显温柔:“爱妃所言极是,那朕确实有些饿了。”
饱餐一顿之后,宋扬就想离开回到长信殿去,他还有几句话要和红莲说,可是祁轩却拦住了他。
“爱妃就这么着急离开?”
宋扬想了想,随便扯了一个谎,“陛下,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休息。”
“爱妃不是刚刚才醒来吗?朕的腿都被你枕麻了。”
宋扬脸上浮现一抹尴尬,仍旧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道:“刚刚没有睡好,我想在床上躺一会。”
“朕这御书房有小榻,就在这儿睡吧。”
宋扬闻言看向那小榻,红了脸,忙道:“陛下还有朝中要事要处理,臣妾就不打扰陛下了。”
祁轩看了看他,又看向那堆满的折子,捏了捏眉心,“罢了,你回去吧,给朕留个门。”
宋扬轻笑,不留门怕是会翻窗。
宋扬回到了长信殿,就看见红莲倚在门框边,打起了瞌睡。
他俯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企图把他叫醒:“红莲?”
红莲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大人,您回来了,我……”
“无妨,我有话和你说。”
红莲既疑惑又害怕,跟着他进了屋。
宋扬看着有些懵懂的红莲,笑着开口问道:“红莲,你跟我跟了有一年了吧。”
红莲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有些战战兢兢地回答:“奴才在大人身边十一月有余,也快一年了。”
不知不觉竟有这么久了,宋扬抬眸,又问:“那如果能够离开皇宫的话,你想离开吗?”
红莲犹豫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奴才不想,陛下给奴才一个安身之地,奴才很知足了。”
见他这么说,宋扬也没有强求,转而吩咐道:“你明日出宫给我买些最近的话本子回来吧,银钱就从内务府支。”
红莲应声,便退下了。
宋扬看了一眼装饰华丽的长信殿,他住在这里也只有一个月,说实话,这里还不如云华室对他来说珍贵。
第二日,祁轩早早地就去上朝了,想必是为了解决两地水患与干旱的问题,宋扬看了一眼外面那灼热的太阳,起了身。
他终于要离开这里了,他得回元麾去,前些日子慕云兰的人传消息说,他父皇病重,苏相笼络各方大臣,企图夺权,是陆淮将军和皇后一党与之制衡,才不至于让他一家独大。
他要是再不回去,这元麾的江山,不知道是姓苏还是姓刘!
“来人啊,走水了!”
“快救人!”
“拿水来拿水来!”
祁轩刚下朝往御书房走,就听见宫人们此起彼伏的声音,皱着眉抬头看去,那朱红色的宫墙里,正袅袅飘着浓重的黑烟,还有不断向上蹿的火蛇。
他心中涌现强烈的不安,连朝服都没有换下就直奔长信殿,离那火蛇越近,他的心脏就跳动的越快。
而他那不安的预感,在看到那被火蛇吞咽了的长信殿时,得到了验证。
他随手抓住了一个宫人,阴沉着脸问道:“贵妃呢?!!!”
宫人被吓得直接跌坐在地,手里还拿着一个装水的木桶,忙道:“贵……贵妃……没有……”
祁轩愤怒地踹了他一脚,一抬头就看到了抱着话本子一脸震惊的红莲。
“你家贵妃呢?!!!”
红莲看着他走近,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话本散落了一地,他的眼泪瞬间落下。
“贵妃让奴才……买话本,奴才……不知……”
祁轩扫了一眼那五花八门的话本,狠狠地踢了红莲一脚,随后就将身上的外袍脱下,直接夺过救火宫人手中的木桶,将衣服浸湿后披上往长信殿里跑。
侍卫们立马跑上前拦住了他,“陛下,万万不可啊!”
祁轩双目赤红,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朕是天子还是你们是天子!”
侍卫被打了没说话,手却死死地抱住他的腿,另外几个钳住他的腰,让他动弹不得。
“黑风!”
黑风应声而出,半跪在他的面前。祁轩直接将那件浸湿的外袍扔在了他的身上:“将贵妃救出来!救不出来你也跟着陪葬!”
“是。”黑风接过外袍披上,转身就跑进了火海。
那火蛇的体积还在膨胀,让众侍卫看着都有些胆战心惊,但是黑风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如同一个麻木的机器,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还不将朕放开!”
众侍卫连忙将人松开,害怕被责怪,连忙加入了救火的队伍。
祁轩的整个心思都在宋扬身上,哪里还管得着他们。他阴沉着脸盯着那被火蛇吞噬的宫殿,不由地捏紧了拳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火焰渐渐地小了,从火蛇里走出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人,怀中还抱着一个漆黑的东西。
他的身体在踏出火海的那一刹那,因为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众人才得以看清楚,他的背后的衣服都被烧烂了,和那烧焦的皮肉连接在一起,看起来狰狞恐怖。
而他的半边脸,被烧得面目全非。
“太医!”
祁轩挪开了黑风,才得以看见他怀中的人儿。红莲看见那衣裳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大人!都怪红莲不好,红莲应该跟着你的,红莲该死!该死啊。”
他边说,边哭着扇自己的巴掌。
祁轩看着那面目全非,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的尸体,都不用查,也知道他是谁了。
可是他还是不敢相信地掀开了他肚子上的那块烧焦的布,就这一看,他也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一个大大咧咧的“轩”字,被火烧得乌黑,像是老天爷在嘲讽他的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