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扬再次醒来之时，下意识地摸了摸旁边，结果就摸到一个温热的胸膛，吓得他连瞌睡都醒了，震惊地看着旁边的人。
“你醒了？”
祁轩撑着脑袋，语调悠悠扬扬的，应该是醒来多时了。
宋扬揉了揉胀痛的脑袋，问道：“今日不用上早朝？”
祁轩眼神看向了他脖颈处的红痕，笑道：“想必昨天是累着了，现在已经午时了。”
他居然睡到了中午？肚子里传出来的午饭铃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陛下，臣饿了。”
红莲很快就将饭菜端了上来，看着那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宋扬差点都流出了口水。
“怎么？清竺虐待你了？”
宋扬一边毫无形象地将饭菜往嘴里塞，一边支支吾吾地回应道：“没……有，猪腰时额了。”
祁轩慢条斯理地将饭菜夹进自己的嘴里，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扬。昨日还未来的及细细观察，今日一看，他的皮肤都被晒的有些黝黑，就连唇色都有些深了。
宋扬塞到半路停了下来，好奇地看着他：“你……看着我干什么？”
祁轩笑着将一个猪肘子塞进了他的碗里，道：“无碍，慢点吃，不要呛到了。”
红莲在一旁看着这幅场景，激动的眼泪都快要流了下来，陛下对大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宠爱，只要是陛下还宠着大人，那个清妃就对大人构不成威胁。
宋扬有些疑惑地夹起那个猪肘子，怎么祁轩现在这个模样，让他感觉这个猪肘子是被下了毒呢。
祁轩也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不喜欢吃吗？”
宋扬摇了摇头，试探性地在肘子上咬了一口，味道并没有不同，而且，这一盘肘子，他刚刚都解决了一个。
就在两人就这么和颜悦色地吃着饭的时候，院门外便传来了一阵声响，嘈杂声让人心烦意乱，就连吃饭的兴致都没有了。
祁轩放下筷子，对着红莲命令道：“你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红莲应了一声出去了，宋扬把饭菜吞进肚子里，也疑惑地看向院门处。自顾自开玩笑道：“莫不是他们都知道臣回来了，来和臣问好的。”
“你想的倒美。”祁轩瞪了他一眼，说道。
宋扬露出了无所谓的表情，继续开始他的干饭事业。
红莲很快就回来了，而他的身后，站着一主一仆。
梦清河穿着华丽的宫服，明明是富贵大气的装扮，却被他穿的不伦不类，甚至……有些滑稽，就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他旁边的，正是昨天和红莲说他家主子生病了的小太监，名叫长正，长的有些可爱秀气。
梦清河看见祁轩居然和宋扬同坐而食，攥着衣角的手猛地收紧，脸上却带上了淡淡的笑容。
“听闻质子大人回来了，臣妾好奇，特来拜见大人，没想到陛下也在。”
他自来熟地在祁轩的身边坐下，看向宋扬：“这位就是质子大人吧，长的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
祁轩不留痕迹地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朕让你坐下了吗？”
被他这么一说，梦清河没有半点害怕的神色，反而将身子凑近祁轩，“陛下不让臣妾坐凳子，难道是陛下想抱臣妾吗？”
祁轩下意识地看向宋扬，见他仍然不问世事般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碗中的饭菜，他心中那莫名其妙的怒火又升了起来。
索性，他直接将梦清河揽进自己的怀里，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腿上，余光却留意着宋扬的动作。
“爱妃这是想朕了？”
梦清河柔弱无骨地躺进他的怀里，又搂上了他的脖子，娇嗔道：“昨日臣妾肚子不舒服，也不见陛下来皎染殿看臣妾一眼。”
宋扬在听见“皎染殿”三个字的时候，吃饭的动作都是一顿，皇宫里空置的宫殿很多，为什么祁轩偏偏要将这梦清河安排在皎染殿，目的是为了来恶心他吗？
祁轩俯身在梦清河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宠溺说道：“昨日是朕不对，今日朕补偿你好不好？”
如此这般宠溺温柔的神色，宋扬从没有在祁轩身上见到过。他还以为他是真正的冷血，没想到，这份宠溺温柔的对象，永远不是他自己罢了。
梦清河娇声埋怨道：“陛下~质子大人还在呢。”
祁轩抬眸看向宋扬，宋扬将嘴里的最后一口饭菜吞下，就恭敬地对他说道：“那臣就不打扰陛下和清妃亲近了。”
他站起身，朝着院门外走去，身后传来梦清河的娇笑声，他却感觉到心中苦涩无比。
红莲看了祁轩和梦清河一眼，还是跟了上去。
百花殿的公子们见他出来，还以为他是被赶出来的，三三两两凑到一起，不知道在议论些什么。
碧澄湖边，宋扬看着湖面倒映出的蔚蓝色天空，突然一瞬间很想回家，回到皇子府，找到小安，在练武场痛痛快快地比试一场。
可现在，他心中的一腔苦涩和烦闷，无人倾诉，也无法排解。
红莲站在他的身后，见他的眼中不知何时已经泛了泪光，关切地询问道：“大人，您还好吗？”
宋扬吸了吸鼻子，强挤出一抹笑容，道：“没事，我就是累了，出来看看风景。”
红莲虽然不能真正地与他感同身受，但是他知道，现在大人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太牵强了，大人是为陛下的事情而伤心。
如今竹公子也不在了，大人连个说说话的人儿都没有，心中也不免觉得孤寂。
“大人，陛下他只是一时兴起，您不必太过伤心。”
宋扬没有回他的话，看向那蔚蓝的天空和白云，问道：“红莲，你觉得现在的天空蓝不蓝？”
红莲不解，但还是认真回答：“夏天的天空都是这样蓝的。”
宋扬笑了笑，道：“也是，元麾的天空也和这里的一样蓝。”
“大人是想家了吗？”红莲问道，后又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我也懂大人的心思，刚进皇宫的时候，我做梦都想回家，后来也习惯了，就没那么想了。”
习惯吗？他怕是永远都不会习惯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宋扬正想着，祁轩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他立刻回头看，只见祁轩正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而梦清河，则是站在百花殿的门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
“臣出来散散心，陛下怎么没有陪清妃娘娘。”
“你不喜欢他你可以和朕说，你为什么选择跳湖？！”
祁轩的脸上带着怒意，他宁愿跳湖都不愿像梦清河一样，和他说几句软和好听的话吗？
宋扬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只要往前一步，就能摔进湖里去，加之旁边站着的红莲，可能是让他误会了。
“臣没有选择跳湖。”
“那你过来，到朕身边来。”祁轩愤怒地命令道。
宋扬摇了摇头，回头看向那蔚蓝的天空：“陛下还是回去吧，过会清妃娘娘该等着急了。”
“朕再说一遍，你给朕过来！”祁轩的眉宇间都爬满了怒色，怒斥道。
像是有什么坚持很久的弦在脑子里被扯断，宋扬眼中的泪水也夺眶而出。理智也瞬间灰飞烟灭。
“祁轩！我都说了，没跳湖没跳湖，你想怎样？！你不是有你的清妃吗？你不找他你缠着我干什么？！凭什么你对他那么温柔，对我就这样凶巴巴的！不喜欢就离我远点啊，来招惹我干什么？！”
祁轩被他这么一吼，有点懵，随后又反应过来，愤怒地说道：“离你远点？宋扬，你生生世世都是朕的人！做鬼也是！”
“人？”宋扬苦笑了两声，“原来陛下还把我当个人看啊，我还以为我是陛下的一条狗呢，陛下心情好的时候就要我摇尾乞怜，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把我当孽畜！”
祁轩被噎住了，随之心口也像是被人咬了一口似的，又痛又酸，不是的，他不喜欢宋扬，对的，他就是将他当做一个畜生，当做玩物。
“朕把你当人当狗，你都得给朕受着！”
宋扬冷哼了一声，仿佛泄了力气，“那我选择当鬼。”
下一秒，宋扬闭上眼，身体直直地往湖里栽去，他紧抱着自己的双手，强忍住自己身体下意识的挣扎。
“大人！”红莲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祁轩看着那溅出的大片水花，心中的痛更甚，他好想伸手抓住他，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样做，他是一国之君，怎能对一个质子动情？！
“来人啊，快来救救我家大人！”
红莲哭着向侍卫们求救，侍卫却看向了沉默着地祁轩，陛下没有开口的话，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红莲了然。噗通一声跪在了祁轩面前：“陛下，求求你救救大人吧，大人只是一时说错了话，罪不至死啊。”
祁轩从思绪中回过神，冷着脸道：“既然他愿意做鬼，就让他在里面做鬼吧。”
说着，他阴沉着脸转过身去，不去看那平静的湖面。
红莲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看着那只泛起淡淡水波的湖面，他咬了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从小就怕水，小时候因为家里穷，父亲含泪本来是想将他淹死在水缸里的，还是母亲哭着求着，他才捡回来一条命。
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他又不禁回想起了那天溺水的痛苦，最后还是闭着眼睛，跳进了湖里。
他没想太多，没想过自己会不会因为对水的恐惧而葬身在湖里，也没想过他不听陛下的命令救人会有什么后果。
与其都是一死，还不如试试看，将大人救出来。大人对他比其他主子都好，就算是死，能和大人死在一起，也是他几辈子的福分了。
听着身后噗通的水声，祁轩心里烦躁异常，对着旁边的侍卫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救人！”
侍卫跳进湖中，将宋扬和红莲都拖了上来，主仆两人一左一右的躺着，眼神都紧闭着，看样子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祁轩没来由的心慌，忙问：“怎么样？人还活着吗？”
侍卫探了探宋扬的鼻息，探了许久，才僵硬地点了点头：“回陛下，人还活着，不过气息很微弱。”
“快去叫太医！”祁轩怒吼道。
侍卫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宋扬，又看了看暴怒的祁轩，说道：“陛下，需要臣把大人体中的污水排出来吗？”
“那还愣着干嘛？！行动啊，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这种事情还要问朕？”
侍卫得了旨，跪坐在了宋扬的旁边，手指交叉正要按压宋扬的胸膛，将水压出来就听见了祁轩愤怒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侍卫疑惑地抬起头，恭敬地回答：“陛下，臣这是在救大人，要把大人胸腔中的污水挤压出来。”
祁轩冷着脸，走到了宋扬的身边，冷冷地说：“朕来。”
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纡尊降贵来救大人，侍卫还是听从命令老老实实地起了身。
祁轩学着他的模样跪了下来，看着旁边侍卫救红莲的样子，双手交叉在宋扬的胸口处向下挤压。
一滩污水从宋扬的口中流出，他咳嗽了几声，却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旁边的红莲落水的时间短，没一会就堪堪转醒。
“大人……”
祁轩有些着急了，不分青红皂白地对着旁边那个侍卫骂道：“他怎么还没有醒？！”
侍卫欲哭无泪，他怎么知道啊，再说了，也不是他让大人跳湖的啊。
“陛下可以用嘴将大人口中的污水吸出来。”
祁轩狐疑地看着他，最终还是对着那张苍白的唇亲了下去，一口带着腥味的水进了他的口腔，哇的一声，被他吐在了地上。
来回几次，宋扬咳嗽了几声，悠悠转醒。祁轩见他醒来，脸上的阴沉立马就消散了，声音还带着几丝微不可察的颤动。
“你醒啦？”
宋扬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对上那强烈的日光，不舒服地眨了眨眼睛，才渐渐适应了。
“我这是在哪儿？小安呢？”
小安又是谁？！叫的这么亲昵！嫉妒的怒火，仿佛要将祁轩的灵魂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