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有脸来丞相府!”
相府门外,顾澹清听闻了沈煜当众在街上欺负“自己”的事,刚想出门替自家哥哥讨回个公道。
没想到,刚出门就在门口看见了顾澹月,以及送他回来的沈煜。
顾澹清抓起门童手里的扫帚就要去打沈煜,却被顾澹月抓住了手腕:“清儿,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是恋爱脑吗?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不死心!”
恋爱脑?虽然顾澹月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如愿地从她的手里抢掉了扫帚。
“清儿,他是真的沈煜。”
“我管他真的假的……”顾澹清说到一半停了下来,狐疑地看着沈煜。
沈煜只是笑着看着她,完全没有之前那番高冷鄙夷的神色。
顾澹清疑惑地问:“你回来了?”
沈煜向她展示了一下他与顾澹月十指相扣的手,笑道:“不然呢。”
顾澹清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什么嘛,一回来就秀恩爱,太过分了!
“你是咋回来的?”
虽然如此,顾澹清还是对他抱有戒备之心,如果他是沈煜,那就意味着之前的那个沈煜是假的,难不成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如此绝妙绝伦的易容术?
“清儿,我们回府再说。”顾澹月将她拉进了府。
沈煜将自己是如何被俘如何被人救出的事,完完整整地再次告诉了她。
顾澹清支着脑袋,美女救英雄?按照这个套路的话,那沈煜岂不要以身相许?
“那个姑娘的爹没让你去做女婿吗?”
看着她意味不明的笑,沈煜就知道她没有憋好屁,连忙说道:“有是有,不过被我拒绝了,我心里可只有月月一人。”
“啧啧啧啧。”顾澹清看向他的手,正戴着两只牛皮手套,不经意地问道:“哥夫,你手怎么了?”
顾澹月也因此疑惑地看向他的手,他的手有什么问题吗?怎么自己没有发觉呢?
沈煜下意识地将手往身后缩,“没……没什么,你看错了。”
顾澹月站起身,抓住他往后缩的手,“明熠,给我看看。”
他的心里有着一种强烈的不安,沈煜那结巴的语气和慌张的神情都表示,他有事情瞒着他,完全没有说出来。
沈煜在他的“威逼”下,只好把手伸出来,顾澹月能够清楚地看见,他的指甲像是新长出来的,还只长了一半,依稀能看见那指尖露出来的红色嫩肉。
“这是……怎么回事?”
顾澹月的眼里蓄了泪水,不用沈煜多说,他也能猜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煜缩了缩指尖,看着他眼眶里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张了张嘴,还是说:“没事,都已经过去了,你看,这不是已经快长好了吗?”
他又看向旁边震惊着的顾澹清,道:“清儿,都怪你,你没事提这点小事干嘛,让你哥都担心了。”
顾澹月紧紧捏住他的手腕,捏的那块皮肤都发白,他强忍着心中的泪水,再次问道:
“沈煜,我想要你如实告诉我。”
瞧见他已经变了称呼,沈煜背后一紧,无奈道:“不过就是些折磨人的手段,不疼的。”
“生生拔掉指甲怎么能不疼,你当我是傻子吗?”
顾澹月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随着那张憔悴的脸流了下来。沈煜心疼的替他拭去,“只要能见到你,受这点罪不算什么。”
虽然顾澹清也对沈煜的遭遇又心疼又同情,但是作为一个几百瓦的大电灯泡,她还是决定先心疼心疼自己。
“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你们小两口叙旧了,芩芩和采薇找我有事呢。”
顾澹月轻轻捏着他的手,十分心疼地将它放在脸颊边蹭了蹭,“救你的恩人现在是在哪儿?我得亲自上门去拜谢他。”
沈煜看了一眼他眼底的乌青,道:“这些日子为了我的事,操了不少心吧,先去好好休息一会,等精神好了再去拜谢恩人。”
顾澹月点了点头,在书房的卧榻上躺下,沈煜替他掖了掖被角,守在他的旁边。
也许这几日发生的事实在是让他精疲力竭,他刚沾上床没过多久就沉沉地昏睡过去。
沈煜想轻手轻脚地离开,却被已经睡过去了的顾澹月抓住了手腕:“明熠,别走,不要抛下我……”
沈煜的眼眶因为这句话,重新变得湿润了,那个替身,怎么能这样用他的面容对待月月,就该千刀万剐!
他低下头,在顾澹月的额头处落下一吻,深情说道:“月月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他的安慰像是起到了效果,顾澹月又闭上了眼,只不过手还紧紧握住他的手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煜的手都快麻了,他轻轻拈开他的手,活动了一下,正准备起身离开,抬眼就看到了书桌前那被塞满了纸张的抽屉。
他轻叹了一声,坐到了书桌前,正想为他清理一番,打开抽屉才发现,里面装着的是一封一封用信封完整包好的信。
他捡起刚刚因为抽抽屉掉落在地上的信件,没有署名,却有落款,而落款无一例外的,都是他沈煜的名字。
沈煜觉得那些淡黄色的信封都有些发烫,如同一个个烫手的山芋。他有些颤抖地打开拿的最近的一个信封:
轩典四年正月十五
今日天气冷的一如往常,明熠你已经离开半个月了,我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初那样对你说,你是很讨厌我的吧,我也讨厌我自己……
他又颤抖地打开另一个信封:
轩典四年二月初二
明熠你还是没有回复我的信,你应当是还未原谅我的吧,确实,我做的这么过分,你实在是不该原谅我的……
轩典四年三月初十
明熠,伯父已经出关了,可惜我并非武将,不能随之出征。陛下被人下药,毒发旧病,朝中众臣听从齐雄挑拨意图逼宫,你放心,朝中有我和子知在,定不会让他得逞……
轩典四年四月初一
清竺的使臣来了,没想到那二王子想让我去和亲,来换你回来。我不怕,本就是我做错了事,我愿意,只期盼着你,到时不要怪我……
沈煜仔细摩挲着手上的这一封信,他能看到,有几处的墨都被泪水晕染开来。
这些信件,明明写的只是一些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话语,却让他的心中酸涩无比。
他能想象到,月月独自一人,坐在这书桌前,看着窗外的那株梨花花开叶落,紧蹙眉头,泪水打湿了他的脸颊,衣襟,晕染出一朵朵水花。
如果……他当初不选择出关,会不会就没有这些事情,父亲也不会死,月月也不用遭受这些。可是,如果他没有去的话,那被俘虏的,可能是兄长呢?万一兄长没有自己这么幸运呢?他无法做出抉择。
他将信件一封一封地看过,又一封封地放好,不知何时,他的泪水已经打湿了全脸,如同一个泪人。
“明熠,我错了,原谅我吧……”
顾澹月的一声哭泣,打乱了他的思绪,他连忙放下手中的信封,跑到他的旁边。
泪水从他的眼眶中滑落,看的沈煜格外心疼,梦到了之前那个替身了是吗?都怪我,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他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在书桌上留了一张小纸条,便离开了房间。
旅馆的包房内,叶柯正坐在桌子前,看着那一盏油灯,油灯都快要烧尽,沈煜却还没回来。
“阿爸,已经这个时辰了,沈哥哥怎么还没有回来?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莫莫站在窗口,回头向叶柯问道。
“应该不会,沈家郎是应是与那女子认识,所以才会出手相助。”
“那个姐姐真的好漂亮啊,那个冒牌货也太过分了点,居然……”
看着她愤怒的表情,叶柯安慰道:“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沈家郎应该是忙他的身份去了吧。”
“希望是这样。”
莫莫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殷红。
“怎么?想见到他那兄长?”
被他一语就点中了心思,莫莫的脸更加地红了:“阿爸,还不知道人家记不记得我呢。”
“这有什么的,我家莫莫长的这么好看,别人家的儿郎看一眼就记住了。”
莫莫的头低的更低了,就连耳朵上,也染上了绯红,“阿爸,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再说,他是大将军,我不知道……配不配得上。”
叶柯想都没有想就直接回答道:“你救了他弟弟,救命之恩大过天,有什么配不配的上的,他要是看不上你,阿爸再为你觅个好儿郎,绝对不比他差。”
他的这句话,让莫莫安心了不少,她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其他的什么。
“扣扣扣。”
一阵敲门声响起,叶柯看向门口,道:“谁啊,有什么事吗?”
“叶伯父,是我。”
莫莫听闻,立马从凳子上坐了起来,替他开了门。
沈煜笑着看了一眼叶柯,在他的旁边坐下,“伯父,莫莫,我和他们相认了。”
叶柯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就好,你今天和那个姑娘走了,我还以为是和人家私奔了呢。”
沈煜不好意思地笑笑,“确实是和他私奔了,只不过,他就是我喜欢的人。”
“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心仪之人?”
沈煜害羞地挠了挠头,“那个确实是,这个事情太复杂了,我一会解释不清楚。”
叶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没事,相认了就是好事。”
沈煜点了点头,又道:“我这次来,是想接你们去将军府的,我已经和兄长说明白了情况,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叶柯眉头微蹙,有些犹豫,旁边的莫莫却矜持着低下了头,道:“沈哥哥,我们毕竟是外人,这样贸然进去……”
沈煜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莫莫,你可是沈府的大恩人,没有你,就没有沈煜今天。”
叶柯犹豫着还是说道:“话是这样说,但莫莫毕竟是女儿身,我倒是无所谓。”
沈煜沉思片刻,确实是如此,他突然就想到了什么,看向莫莫,“莫莫,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莫莫有些奇怪地看向他:“什么问题,沈哥哥你尽管说,我定当知无不言。”
在叶柯的侧目礼下,沈煜还是开口了,他说话的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明天有空吗?我想让我兄长和朋友们,都见见你们这两个大恩人,尤其是我兄长。”
莫莫红着脸低下头,有些支吾地说道:“可……可以的。”
沈煜笑着又看向旁边的叶柯,他那张常年带着轻松的笑容脸上,却多了几丝严肃。
“叶伯父,您看可以吗?”
叶柯抬眸看向他,淡淡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得先会会你兄长,我不能将我女儿的幸福随便就托付到别人手上。”
那是自然的,如果沈煜有女儿的话,他也会女儿这么想。
“伯父说得对,是我没想到这一层,这样吧,我过会就带兄长来见您如何,莫莫也可以躲在暗处观察一下我兄长是否为你的良人。”
沈煜的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叶柯应了一声,沈煜便又请辞匆匆离开了。
“阿爸,沈哥哥都这样要好了,他兄长自然也是好的为何还要……”
叶柯摸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奈道:“我家莫莫还太天真了,你不知道中原有一句话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有一句话叫做,路遥知马力,日久才能见人心。”
莫莫虽然不懂阿爸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下意识的觉得,阿爸肯定是为了她好,不会害她的。
“我知道了阿爸,莫莫都听你的。”
少女那张纯洁美丽的脸上全是天真的表情,叶柯突然就有些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他们说,在中原的大户人家里,都是妻妾成群的。
莫莫太善良天真,甚至都会为了一朵小花的枯萎而产生怜惜,她的美丽善良,为她添了许多快乐,却难免不会被人从背后捅刀子。
叶柯看着窗外浓烈的夜色,寂静无声,儿她娘,你一定要暗示我,此子是不是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