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到这里的是楼毅。
作为礼部尚书,楼毅已经很少像现在这般低声下气地过来求人了,但是这次事关自己母亲的病,他已经是心急如焚了。
“桑神医……”
话还没来得及说,桑星守就打断:“楼尚书为了自己母亲来的吧?”
他实在不想和楼毅废话:“我随你去看看楼老夫人吧!”
桑星守的决定让自己的儿子很惊讶,毕竟这家人伤心月到这种地步。但是后来桑时意想想却也明白,父亲向来以行医治病为己任,并不会因为这样理由拒绝患者。
而桑星守其实更想去见见这个楼家,于是便说:“时意,你在家照看病人吧。”
“是。”
楼毅没有想到桑神医居然一口答应了。昨天听楼沁说,还以为桑神医还在气头上,不愿给楼家诊脉了,现在看来这神医就是神医,一副医者仁心的样子。
而留下来桑时意在半晌午的时候,终于等到了楼心月的苏醒。
“义父……”一开口,声音便是嘶哑的。
“别说话,先喝点水。”桑时意赶忙端了杯水过来,喂她喝下,“一会再把药喝了。”
楼心月扫了一眼房间,并没有见桑星守,满眼都是失望。
义父还是不肯原谅自己吗……
看见楼心月眼中失望,桑时意笑着摸了摸楼心月的头发。
楼心月抬头看着自己的这个义兄,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这时候的楼心月像极了被人抛弃的小狗……
又可爱又可怜。
桑时意解释:“父亲不知道你还跪在外面,知道了以后你已经晕过去了。晚上还和我一起照看你的,早就不生气了,还很担心你。刚刚去了楼家给楼老夫人诊病了……”
又摸了摸楼心月的额头:“好了,烧退了,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桑时意还是有些担心:“刚刚诊脉的时候,父亲发现你服用过镇痛散,这件事他好像挺生气,你先提前想想怎么应对。”
楼心月:“……”
桑时意用温水打湿了棉布巾,仔仔细细地替楼心月擦了擦脸和手,动作就像是水温一样的温柔。
“发什么呆?”桑时意笑了,“是不是饿了?”
“时意哥哥……”楼心月眼睛都红了。
对于桑星守和桑时意来说,可能只是几年后的重逢。但是对于楼心月来说,这样的见面却隔着生死轮回。
有悔恨,有喜悦。
“怎么又哭了?”桑时意又去擦了擦楼心月的脸,似乎是想得到了什么,问道,“心月,靖安王对你可好?你这一天一夜都没有回府,他也没有遣人来询问……”
“他出去办事了,并不知道我去了哪里……”说话的时候嗓子还有一点疼,楼心月清了清嗓子。
这时候桑福将煎好的药端了进来,楼心月闻见药的味道,皱了皱眉。
“一定要喝,喝完再把这杯蜂蜜水喝了,嗓子就好了。”桑时意从来不用强硬的措施逼她喝药,但就是盯着她,看得人最后受不了了,还是喝了吧。
楼心月心下戚戚,也许这就是自己心中最理想的兄长的样子吧,就如同楼家公子们最理想的妹妹是楼怜芷一样吧。
其实她和楼家是天生便没有缘分吧,早点断开才是最好的结果。
桑时意就这样和她慢慢聊起来了的这些年来,自己和父亲也大听过楼心月的行踪,但是奈何楼心月将自己的行踪隐藏得太好了,他们没有办法,知道她嫁给萧瑞安之后,他们才了解。
他的声音温和清透,聊着一些家常,慢慢地让楼心月平静下来。高热过后人总是困乏,药也渐渐开始起作用,楼心月便睡了过去。
等到桑星守回来的时候,楼心月已经睡醒了。
楼心月撑着身体下了床,跪在桑星守面前:“师父……我错了……”这样的道歉,是她欠眼前人两世的。
其实见到楼心月的时候,桑星守还有什么原谅不原谅,天知道他梦见楼心月藏身火海的时候,心里有多痛。
想到那个梦,想到这一路听来的楼家,在知道楼心月竟然还服用了镇痛散,……越想越觉得楼心月日后可能真的为了楼家去死!
这事他是真的不能忍!
“你服用了镇痛散。”桑星守声音低沉,也没说让楼心月起身。
“是。”虽然时意哥哥已经提前说过了,要是撒个谎掩盖一下,也能糊弄过去,但是楼心月却并不愿意。
那是义父,比起自己真正的老师,桑星守对自己更多是呵护而不是培养。只是师徒的名分,却有了父女的情分。
没有否认,没有辩解,桑星守便以为现在的楼心月还是和以前一样执拗。
看着楼心月现在羸弱的样子,他心里就来气,于是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戒尺,怒声说道:“把手伸出来!”
楼心月还没有反应过来,桑时意也惊了。
父亲应该很疼爱楼心月的,怎么这会就罚起来了?
楼心月知道这顿罚是跑不了了,于是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刚一伸出来,就听见“啪”的一声,一戒尺就抽在了手上。
“嗯啊——”
桑星守是医者,他知道手心是最敏感的地方,打上去最长记性,更知道怎么打疼还不伤人。
“伸出来!”
手心传来的疼痛让楼心月下意识收回了手,却又被桑星守喝止住。
真的很疼,但是桑星守的命令她又不敢违抗,于是颤抖着又将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看着伸在自己面前颤抖着的小手,还有眼中隐忍的泪意,桑星守哪里舍得,但是却有强逼自己心硬起来。
“啪!”又是一下。楼心月疼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父亲!”桑时意赶紧去阻止,“心月刚刚高热过去,身体本就虚弱,父亲别打了……”
“啪!”又是一下,楼心月终于撑不住了,手又收回来了:“义父……”真的很疼,楼心月可以感受并没什么伤口,但是就是很疼,打得角度和位置都很精准地打在最疼的地方,不愧是神医啊……
昨天跪在雨中,今天又跪在地上,膝盖上传来针扎一样的痛楚,现在还有手上……楼心月已经开始恍恍惚惚,都快跪不住了。
桑时意也跪了下来,紧紧地搂住楼心月,一边还劝着:“父亲,心月身体快受不了,别罚了,好不好?”
桑星守看着楼心月苍白的脸,颤抖的手,终究是下不了的决心……
“义父……”楼心月嘴唇已经没有颜色,“您要罚尽管罚,都是心月的错……义父别气坏了身体……”
听见这话的时候,桑星守终于罚不下去了。
然后坐在凳子上,叹了口气。
楼心月强撑要倒下的身体:“我知道义父是在担心我,之前义父的担忧也是对的,楼家确实……心月知错了,义父也别生气了,好不好?”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桑星守摆了摆手,让楼心月起来。
桑时意将楼心月抱到了床上,还没放下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桑福说:“老爷,靖安王求见。”
楼心月:“……”
呀!忘记通知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