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开始奉旨热闹呢,倒是有热闹先上了门,杏果急急来禀,“主子,主子不好了……”
“呸,你才不好了,主子好的很。”白露半是打趣,半是提醒。但见到杏果眼神都发着虚,这才唬了一跳,知道必是出了大事。
“成大哥被投入了大理寺,求主子救救他。”杏果一进屋就跪倒在地,半点没打嗑。
“成大哥是谁,又为什么被投入大理寺。”黛玉放下手里的牛乳,这些日子,她肚子长的极快,起身的时候已经需要人扶。白露再不敢让她一个人留在室内,日夜身边必有人服侍的。
“成大哥就是梅嬷嬷的儿子,他,他打了李四儿的娘家侄儿……”
话没说完就被白露打断了,“你这妮子,疯了不成,他算哪个牌位上的人,在外头闯了祸,凭什么主子要保他。”
黛玉也默然,她不喜欢李四儿,试问这金陵城中谁会喜欢她呢。背后谁不骂她,可当着她的面,又有几个人敢说什么?甚至于,原配已亡,连身上的诰命都被李四儿夺了,她再不是以前的小妾姨娘,而是一位一品公爵夫人。
但再不喜,甚至厌恶,不来往就是了,人家原配的儿子都没说替母报仇,她还没有闲找上门去替天行道。
“主子,他不是那样的人……”
“住口,写意进来伺候主子,我扶杏果妹妹回去歇着。”白露死死瞪住杏果,不许她再开口说一个字。
“主子现在身怀六甲,头几个月为了大阿哥劳心伤神那是没有办法,好容易现在可以养养了,你这是闹什么闹。”白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几天我请沉香姐过来,你就在屋里歇着,清醒清醒。”
梅嬷嬷请了假,沉香甚至没让她到黛玉面前,就直接准了。语带深意,“你若有事,直管报到我面前,我们主子不是个吝啬的,要银子的话,数额不大,我就能作主。现在一切以小主子为重,你应该明白小主子对我们来说,有多重要。”
“老奴明白。”梅嬷嬷冲黛玉的方向跪下,磕完头这才收拾了东西回去。
到此时,杏果和梅嬷嬷都不清楚好端端的,成田怎么会打了李四儿家的人。
杏果不许到屋里伺候,黛玉还有些不忍,沉香却道:“奴婢知道主子心疼咱们,杏果这日子过的,就是外头的小户千金也赶不上。可奴婢就是奴婢,不能仗着您的宠,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再则,她总是要嫁人的,不拘拘这性子,以后怎么了得。”
金嬷嬷那边给沉香交了底,只要是黛玉安排的,肯定是好的。金嬷嬷不求什么家底,只求以后黛玉能看顾一二,不叫婆家欺负了去,尽够了。
沉香知道金嬷嬷是个有眼光,此时更是佩服,金嬷嬷若真是张了嘴要个甚么样的,黛玉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定然会如她的意。但家门太高,依杏果的性子,怎么拿得住。
倒真不如嫁个小门小户,以后靠着主子,婆家也能忍让一二来得快活。就像沉香现在的日子,说是上有公婆,哪个不知道巴着她,一家人才有好日子过。就是现在男人的差事,若没了沉香,一准也轮不着他。
再远,金嬷嬷也不用想,只知道有主子在的一天,她女儿便吃不了亏。
提到嫁人,黛玉倒是恍了一下神,“你说,她这般替成田求情,是不是……”
沉香暗想一声糟糕,随后抚额,“这可真是,奴婢改日定要好好劝她。”
“等着你去劝?你们呀,还是太不了解了。”黛玉摇头轻笑,那丫头若真有这个心思,现在还能好好呆在屋里吗?左右又没人禁她的足,她不知道跑出去打听消息呀。
沉香闻言“啊”了一声,告了个罪,亲自去看。回来一脸沮丧,“这丫头,还真不在,藏银子的匣子,整个都搬走了。”
别看杏果只是个丫鬟,在黛玉身边呆了这么多年,黛玉惯是个手松的,指不定攒下多少私房钱呢。这么一看,她的心思,主子猜的是十成十的准了。
“算了,让她去打听吧,看看怎么回事,再说。”
“主子心里,其实已经觉得成田可怜了吧。”沉香知道黛玉的心思,成田这个人怎么样他们不知道,但看看梅嬷嬷,也能想像,她绝不会把儿子教成个为非作歹的无赖。
一个普通老百姓,碰上李四儿家的人,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去打人。这事,几乎不用打听,大家心里都有数。这也是因为李四儿的名声太响亮,心狠手辣之人的家人,又能好到什么地方去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下去吧,让写意陪着我就行了。”黛玉不让沉香说下去,其实不用说,她也明白沉香想说什么。
沉香应道:“是。”立刻退下。
黛玉找了本书拿到手上,翻来翻去,却还是心绪难宁。怡亲王府虽然势大,隆科多也不势弱。为了身边一个嬷嬷的儿子,如果导致两家摩擦,是否值得。本就不满意她的兆佳氏,又会怎么想。甚至,大阿哥和王爷,又会怎么看这件事?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有些焦燥的心情。管还是不管,都让人两难。
弘云又开始办差,回来的路上,若是看到什么好玩有趣的,总不忘给黛玉带一份回来。
“新出的马蹄糕,还是热的,要不要趁热尝一块。”弘云看黛玉最近胃口极好,弘云带回来的,多半是吃的。
“好。”自打上回,黛玉大夏天的买了一套十二生肖的糖人,摆在冰上,等弘云回来,他便爱上了时不时买些东西给她,带给人惊喜的小乐趣。
“天气凉爽了,你身子重不好走动,尽可以约了人过来陪你说说话。”弘云怕她无聊,总是这么说。
“薛大奶奶有了山溪做伴,快活的早不记我是谁了,温如颜的长孙媳妇,哪里能随便走动。温如玉生了个姑娘,婆婆闹着要给李大人送个美妾过去,都快愁死了。”黛玉笑着,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孩子都还小,哪里能约就约得出来。
“不是还有乌兰吗?”
“她把侧福晋的嫁妆庄子要去了,正打理的起劲呢,你且别去招惹来,不然一肚子生意经要跟我分享,我可吃不消。”黛玉说起乌兰,真正觉得笑容满面,幸亏她生在怡亲王府,不然哪容得她这般跳脱,还能去行商贾之事。
“这孩子,竟真的半点不改。”弘云摇头,反正年纪还小,随她去了。
“我陪你一块去把名单给额娘。”弘云拿了宾客的名单,陪着黛玉一起去见兆佳氏。
兆佳氏屋里的馨兰正在回报,“宝月没有扛住,过去了。”
“嗯,拖走。”兆佳氏蹙着眉头,她现在听到宝月两个字就过敏,给自己儿子下药,还敢跑到她跟前挑嗦他们母子的情份,若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被王爷和儿子同时误会。
下药一事一发,刚挨了二十板子的宝月,又被打了三十板子,拖了两天,才断了最后一口气。
馨兰知道这意思,就是连个薄木棺材也不打算备了,席子一卷扔到乱葬岗里去。福礼退下,到底不是好事,眉尖还拢在一起,几乎连成了一个一字。
“怎么了,这是。”弘云笑眯眯扶着黛玉,恰在此时过来,馨兰赶紧福礼,笑的如同三月春风,“福晋正在念着爷呢,可巧就来了。”
“额娘。”弘云进去行礼,兆佳氏赶紧叫人看座。
心里无不欣慰,幸好自己的儿子纯良,没有因此和她生份。也暗自提醒自己,万不可再中了别人的计,离间了他们的母子感情。
“来了,今天忙吗?”兆佳氏问了几句办差的事,收下弘云的名单,看了一眼,薛家这样的商户竟然在他们宴请的名单之中,刚想说话,看到儿子,又忍住了。
“既然是你们一起定的,想来没什么问题。”
“这些日子辛苦额娘了,儿媳妇也不能为您分忧。”黛玉说的倒是真心话,办偌大一个宴会,准备工作可想而知。
“算不得什么,石佳氏和乌兰这些日子在给我打下手,他们也一样辛苦。”
“那儿子少不得要给三弟淘换些好东西送去。”三阿哥的生母是石佳氏,当额娘的呢,就爱粉红色的花啊朵的,当儿子的呢,就喜爱名家真迹。所以,弘云才有此一说。
“好,我儿自小就大方,身为长子就该如此。”兆佳氏笑笑,睇了黛玉一眼,自己都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了,还把弘云霸占在自己屋里。这一点,她无论如何也过不去心里的坎。
既然通房,姨娘,这些好拿捏的你不要,那就莫怪我了。兆佳氏眼神闪烁,想到自己的宾客名单,勾起了一抹轻笑。环肥燕瘦,没见到真人就罢了,就不信见着真人,就没一个能入眼的。
到时候正正经经抬进来做侧福晋,你再是正室,还能把上了皇家玉碟的侧福晋关到后院里不出来吗?
弘云和黛玉吃过饭,携手归去,黛玉回来时,看到一抹青色的衣角,人还没到自己跟前,已经被人拦了下去。
“杏果是怎么了。”弘云看到一个模糊的动作,赶紧问道:“她惹你生气了。”
“没有,她早上咳了两声,沉香便不敢让她近我的身,非要隔上几天,小题大作罢了。”黛玉遮掩过去,没有说出实情。
“这可不是小题大作,要大大的赏。”弘云把这件事丢到脑后,赶紧洗了手,去摸黛玉的肚子。他如今最爱玩的游戏,就是听肚子里孩子的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