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难真的要爆发了……”人们喃喃地道,他们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纷纷在队伍中寻找起自己的熟人,“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吗?还有人留下吗?”
“部族里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负责殿后的伊亚利恩说着,将怀里帮忙抱着的婴孩交还给了他的母亲,“我已清点过人数,就连最顽固的几位……”他的视线扫过队伍末尾的几人,“……都在看到大家离开部落之时,决定接受我的建议,加入我们的队伍。”
那些人尴尬地轻咳几声,纷纷对伊亚利恩表达着自己的感谢。
人们再度踏上了前往伊萨卡部落避难的旅程,这一次,他们走的真心实意,除了泽拉克之外,没有人再嘀嘀咕咕抱怨。
翻过了最后一座高山之后,他们便来到了平原,走出了雨带。
雨势渐停,人们的脸上也渐渐出现了笑容,他们拿掉了自己的蓑帽,改变了队形,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谈论着撤离的事。直到这时,他们才知道,‘普拉’口中的‘殿后’,到底有多大的含金量。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们只能从同伴的口中了解事情经过,而外界的人们却在投影分屏中清晰地看见了伊亚利恩所做的一切。
——这种时候,使用自己形象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在神战战场内,所有的人都认为伊亚利恩是普拉,而在外界的人们眼中,那可不就是他们熟悉的前·圣子伊亚利恩吗?
在意志不坚定的人们开始加入迁徙,队伍逐渐变长、蜿蜒前行的时候,他便绕去了那些倔强之人的山洞,劝说着他们加入撤离的队伍。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解困难,逐个击破。
他帮忙背出腿脚不便的老人,托付给健壮的男人们;他劝说着最小气的族人放弃山洞里那些不便搬运的财产,并承诺为他们找回或置换;而对于带着三四个孩子,迟疑着不想走的年轻夫妇,他直接抱起最小的婴孩跑走,夫妇俩无法,只得牵着稍大的孩子们追上他的脚步……
就这样,伊亚利恩悄悄地让所有人都加入了撤离的队伍,没有一人被落下。
就在人们到达伊萨卡部落之外时,远处的山峰传来了震天动地的轰鸣,地壳震动、山崩地裂,即便已经来到平原上的人们也不由得纷纷蹲伏在地,惊恐地看着自己家乡的方向烟尘四起,他们居住多年、最为熟悉的那座山峰彻底地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这种级别的灾难,如果留下,没有人能够生还。
伊萨卡部落的人在这地动山摇之后惊慌失措地跑出,他们也看见了图纳部落所居住的山峰在轰鸣之中崩毁、倒塌、化作奔流的泥石……可当他们跑出部落,想要去救援远方的同伴之时,却与一群浑身泥水、熟悉又陌生的人对上了视线。
伊萨卡部落的人:“……?”
图纳部落的人:“( ′ ▽ ` )ノ”
一场注定的浩劫,在年轻祭司英明的决策之下彻底扭转,在图纳部落人们絮絮叨叨的、对自己族人、也对伊萨卡部落的人一遍又一遍反复的述说之中,伊亚利恩简直被众人奉为神明。
人们宣扬着他的睿智、他的英明、他的果断,又歌颂着他的慈悲……
大部队撤离的步伐不曾被拖累,而他自己则顶着不相信、不理解他的那些人的质疑、责备甚至是辱骂,冒着风险坚守到了最后。他始终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地帮助着所有人,将他们生拉硬拽地拖出了危险绝境。
“即便听不清世界意识的声音,但他却准确地理解了世界意识的警示!我们太过于依赖世界意识,也忽略了以我们自己的能力、经验,本就能辨识危险!”
“正是如此!”伊萨卡部落的人对此深有感触,“我们部落的星选之人一直就很匮乏,这么多年来,也是靠着知识的传承、典籍的记载传递生存的智慧!世界意识给予着我们眷顾,但人的力量同样不可小觑!”
‘普拉’的声名,随着这一场惊天动地的灾难传遍了附近的部落,比起真正的普拉那虚而不实、依靠家族庇荫才得到的声望,这一次却是实打实的功绩!
这个结果,让泽拉克愤恨不已,他的心仿佛时时刻刻都被烈焰灼烧着——普拉越是伟大,就越衬出他自己的渺小;越是聪颖,就越能对比出泽拉克的愚蠢;越是高洁,就越能显露出泽拉克的卑鄙丑恶……
面对曾经的普拉,泽拉克能够嘲笑着普拉几近于无的天赋、鄙夷着他的蠢笨……可现在,普拉即便没有天赋,也能大放光彩,得到图纳乃至于伊萨卡部落所有人的崇敬!这个事实让泽拉克无法接受!
泽拉克从未嫉妒过真正的普拉,他总觉得自己比普拉厉害、比普拉强大、比普拉聪明!普拉不过是生得比他好,比他幸运,如果换他处在同样好的条件之下,他只会干得更好!
可现在,‘普拉’所展示出的一切,都源自于他自己的人格魅力,源自于他的智慧见识、随机应变,泽拉克没法再告诉自己:“他若处在同样的条件中,他也能做得更好。”
……不,泽拉克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那些曾经莫名其妙出现的自信,如今也莫名其妙地被击溃。他已经无法用自欺欺人来自我安慰、补偿,保持他那扭曲的心理平衡。
他羡慕‘普拉’所得到的那些视线、崇拜与重视,他嫉妒着‘普拉’如今能够一呼百应,所说的一切都被人们奉为神谕……他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嫉妒之心,他想成为‘普拉’,想获得‘普拉’所拥有的一切:完美的外貌、圣洁的形象、杰出的能力、被人们奉为‘神明’的地位……噢,假如他能成为‘普拉’!
【哦?你想成为他?】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幽幽响起,【你想要变成他的模样,做他所做的事,获得他所得到的一切?】
【正是!】泽拉克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之中,丝毫没有觉得这个声音出现的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