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茁没事又在琢磨着自己虎口上的小空间,里头的东西掉出来,不是原样的却收不回去。她试过很多东西,无论是死物,还是活物,包括金银之物,都不能装到空间里。
想了想似乎没有试过草木,上小东山的时候,她随便挖了一颗还活着的野草,没有想到,竟然塞了进去。过了几天,她再拿出来,还是和刚挖的时候一样新鲜,于是她又原样栽种了回去。
好几天后,她再到小东山,发现这颗野草竟然长的格外茂盛,明显比旁边的高壮许多。
难道,空间还有改善植物基因的作用?
贾茁托着腮,思考了很久,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玉米和水稻才能这么顺利的长出来,并且能留下种子,一代代繁衍下去。
只是,这个问题太过复杂,她一时半会儿也考虑不清楚,想了想,把这颗草又挖出来,却发现,无论如何再不能进入空间了。
也就是说,已经被空间改变过基因的植物也好,种子也好,他们被栽种过后,就不能再次进入空间了。
基因改造只有一次,栽种之后,就无法再改造第二次了。贾茁得出一个模糊的结论,紧紧握住虎口,压抑住这一丝小小的兴奋。
“一个人对着一颗草也能玩的这么高兴。”背后有声音响起来。
贾茁一回头,看到九公子正弯腰看着自己。
她赶紧拍拍手上的土,站了起来,福礼道:“九公子回来了。”
其实,现在是冬天,马上要过年了,地里什么都没有,他完全没必要回小东山。
“听说你圣寿节的时候找过我。”九公子背负双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灰鼠斗篷,原本觉得极平常之物,可对照一下贾茁身上的青花粗布夹袄,忽然极后悔穿上身。
“是,圣寿节当晚,叔婶带着青儿去城里看烟火,第二日到了约定的时间还没回,进宫祝寿的村长也没回。一时不知所措,怕是出了什么事,惊扰了九公子的家人,还望恕罪。”
“你们村长进宫了啊,现在人呢。”九公子不经意的问道。
“受不住福气,回来没几天就去了。”贾茁抬眼看九公子,果然没从他的眼里看到惊讶,想必早就知情或是猜到了结果。
“你们家的人都平安吗?”九公子对村长的死,果然十分淡然。
“多谢公子关心,他们都没什么事,不过是排队出城耽搁了而已,是我们瞎想了。”
“倒也不是瞎想,过些日子我就要回康南了,你愿不愿意跟我一块回去?”九公子模样是笑的,看上去似乎就是一时漫不经心的异想天开,可是心跳是加速的,几乎都要控制不住的蹦出胸口。
“公子说笑了,王家就是小茁的亲人,我不可能离开他们。”贾茁赶紧摇头,不管他是不是开玩笑的,她都没有一丝离开王家的想法。
“为什么呢?查家的族人很多,很容易就找到合适的人,收作养女,我相信你是明白的,这对你将来是有好处的。”
大族的养女,比农家的养女,当然要更容易找到合适的夫家。是嫁个农人一辈子劳作,还是当个小富之家的太太,又或者有运气嫁个官身,女子的命运是完全不同的。
“小茁不在乎什么嫁娶,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贾茁有些奇怪九公子的态度,他看起来似乎有些焦虑。
“皇上已经给肃庆王世子赐婚,将君家大小姐君小瑶下嫁于他,你明白没有?”九公子的语速飞快的,好像不赶紧说完,就会后悔一样。
“那又如何?”这关我什么事,贾茁心想。
“你送世子玉米种子,是想干什么?你以为他会帮你吗?他们那种武人,根本不会跟你讲什么人情道德,他们眼里只有利益。种子给了他,你在她眼里的利用价值也就没有了,懂吗?”九公子咬牙切齿,眼里几乎要冒出火光来。
贾茁有点明白他为什么生气了,一直以来她和九公子绊嘴归绊嘴,实则是拿他当靠山的。现在她以为贾茁想换一个靠山,自然觉得不舒服。
“九公子真的想太多了,我只是难得见到一个肯花银子的,赚个几十两改善生活罢了。再说了,玉米种子实在不算什么,我不卖,他也能上别处买去,这种人情,想必是个人都不会认。”贾茁慢吞吞的说道。
“你不要去北方。”九公子盯着贾茁的眼睛,似乎是想从她的眼里看出她真实的心意。
“九公子为什么会这么想?”这更是无厘头的猜想,贾茁看着九公子,总觉得他对肃庆王有一种偏执的厌恶,而这种厌恶转换为讨厌身边任何一个人,和他们牵扯到一丁点的关系。
“最好是这样。”九公子连个招呼都没打,直接转身走了,比起之前完美的风度礼仪,几乎可以称之为失态。
贾茁有些莫名其妙之后,忽然自言自语,“其实他的提议不错啊,至少在安都府,就不用再担心遇上忠顺亲王,或是其他认识她的任何人。”
可是让王家为了她背井离乡,这种话她是说不出口的,更不会这么想。贾茁握了握拳头,如果有一天,真的遇到呆不下去的事情,她就自己一个人去北方生活吧。
九公子的土仪是王狗儿买好了送去的,代表全家给九公子送行。
“我走的那天,会从南城门离开。这里的宅子和地,都托给我姐姐管理。如果你们有什么急事,也可以过来求助,我跟他们交待过。”九公子说完,当天离开了小东山。
“公子一路顺风。”王狗儿一直站在路边,看到他的马车没有影了,才回去。
小彩头一天便过来告别了,她不会跟九公子回康南,还是回县衙伺候夫人。
几个姑娘家约好了,以后如果去万念县城,一定会去找小彩见面。
“居然年都不过。”九公子赶在年前回康南的举动,让很多人讶意。但是,很快三皇子回城,让大家转移了视线。
三皇子入京的声势十分浩大,因为赈灾有功,还被皇上特许嘉奖。可是没人知道,一进宫,三皇子就被皇上一脚踢翻,捂着胸口重新跪到皇上的脚边,哀求皇上的原谅。
“你想气死朕是不是,朕的太平盛世,就被你搅成了腥风血雨。镇压流民官逼民反,你是嫌弃大越的江山太过稳固,想替朕松一松,是也不是。”
“不是,不是啊……”三皇子抱住皇上的大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儿臣真的什么都做了,给钱给粮,可是这些刁民就是非要上京。儿臣不能眼看父皇的圣寿被惊扰,只好出此下策。儿臣最开始的时候没想杀人,只是想威胁威胁他们就算了。没有想到,这些刁民根本无视法纪,居然敢杀官兵抢粮食抢兵器,这才将事情越闹越大。”
皇上闭了闭眼睛,指着三皇子,已经连骂都懒得骂他了。
“滚吧,没事就呆在府里多读读书。”皇上疲惫不堪的语气,让三皇子心慌不已,这比大声骂他还让人难以接受。如果肯骂他,骂完就代表消了气,可是骂都不骂,就说明这事入了皇上的心,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翻身了。
金陵城里的肃庆王府,世子罗凌远收到一张白色的纸条,看完后直接塞到炭盆里烧掉,冷笑连连,“几个皇子之间,真是好戏连连。”
皇上没有嫡子,四个皇子全是嫔妃所出,母族没什么可比的,比的就是皇上的宠爱和看重,还有办事的能力。
这回大皇子把三皇子踢到赈灾的坑里,三皇子又自以为是的闹出这么大的事,恐怕已经失去了皇上的心。
“世子,大婚的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君家一直在说,太过仓促,想要把时间拖到来年的四月或是五月。”
“做梦,大年初三是个好日子,成亲之后,三日回门,即刻返回安都拜见公婆。若是不依,那便来年四五月份,请人送嫁去安都府吧。”世子看着进来禀告的心腹,如是回答。
“小的明白了。”心腹退下,知道了世子的意思,这事便好办了。
世子大婚从赐婚到成亲时间极短,但中间*折折的事却是一大堆,好在总算如约完婚,初六一大早便启程回了安都府。
进宫辞行的时候,忠顺亲王看着这个侄孙,满口的牙酸,说出来的话也是酸溜溜的,“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新妇也不进宫磕头。”
“大婚第二天便进宫给皇叔和叔祖父磕头过了,小妇人家家的,一想到天高水长的远嫁,昨日生生哭的厥过去。今日便让她先出城,省得睹人思亲,殿前失仪。”
罗凌远不卑不亢,轻轻巧巧将这话给顶了回去。
“行了,小事罢了,也是远儿心疼他媳妇,这是好事。你父亲也是个情种,你呀,看样子也跑不掉。”皇上有心玩笑几句,磕完头便让他赶紧启程,不要耽搁了时辰。
“皇上,不如在路上?”忠顺亲王还是不死心。
“不行,当务之急,是把老三惹的乱子平息下来。”皇上摇头,北方是个硬骨头,要么一口气啃下来,要么就干脆别动,暂时维持表面的和平。
“臣倒是有个合适的人举荐,不知?”
“说来听听也无妨。”
“……”
金陵城的热闹,多半源于这位年轻的世子,大婚启程之后,不知多少人家的闺阁里,传来了叹息之声。
冷家倒也聪明,一家人租借了马车,搬上了家当,缀在了世子的马车后头,跟着一同往安都府而去。
忠顺亲王还留在京城,他喜爱金陵的繁华热闹,每回一来,不到皇上赶他走,他是不会走的。
王家早已忘了圣寿节时的紧张气氛,这些只是普通人生活中的一个插曲。可是几个月后,金陵城包括周围的居民,都感觉到了不安。
有人反了,昌盱府的流民不知道为何纠集在一起,还发布了讨越檄文,上书七条大罪,最骇人听闻的摆在第一条,三皇子赈灾时,勾结当地官员私吞赈灾银子,为了阻止流民上京,不惜大开杀戒,杀戮无辜。
第二条更是匪夷所思,昌盱府的老农进宫贺寿,当庭展开万民血书,痛诉三皇子镇压平民,杀戮百姓之罪。结果连同这位老农在内的五十位听到此事的老农,回家之后的几天内一一死亡,均是被朝廷所害。
后头的五条全是痛斥朝廷昏庸无道的,说是老生常谈,积年弊病也不为过,只有前头两条,让不少人义愤填膺。包括金陵城的官员,都有不少人主张将三皇子贬为庶民,用以平息百姓的怒火,再和逆贼谈判将他们收编。
“皇上万万不可,三皇子再如何不好,也是皇家血脉,今日能贬皇家血脉为庶民,明天呢,还要贬谁。时间一长,皇家威严何在,百姓对皇权失去敬畏,才是最可怕的。臣觉得,对起兵造反的逆贼没什么可说的,剿灭才是上策。”
忠顺亲王坚持不许,还扯出皇家威严,让这些主张贬黜三皇子的官员恨得牙痒痒,却没办法再坚持下去。
“兵部可有合适的人选。”皇上这么问,就等于是默认了忠顺亲王的说法。
这一回,忠顺亲王老老实实的呆着,没有吭声。他是举荐过的,可惜打了个大败仗不说,还把事情闹的更大了。皇上差点没骂死他,他哪里还敢继续举荐。
“微臣举荐……”
“微臣认为……”
为着人选的事,朝堂上吵的一塌糊涂,最后是二皇子主动请缨,接了这个差事。
不到秋收就传出消息,今年要加租子。
板儿已经找了一个学堂重新开始念书,就在万念县城里,所以平日都在住在学堂,半个月回家一次。加租子的消息,就是板儿带回来的。
“估计里长这几天就要来村子里说这件事了。”板儿告诉家里人。
“那些人怎么这么厉害。”刘氏这辈子也没经历过兵祸,天真而又笃定的相信着,朝廷一定能剿灭这些造反的逆贼。
刘家村因为有一个村长因为这件事死掉的关系,一度成了里长重点关照的地方,生怕在自己管辖的村子里,激出民变。幸好,刘家村的人默默吞下了这件事,除了村长家里传出来几声压抑的哭骂,这件事就象一块石头沉入塘底,再无一丝涟漪。
“咱们等这一趟秋收了,就搬到县城里去。”王狗儿吧嗒吧嗒抽着烟斗,忽然决定道。
“那小东山的地呢,不种了?”刘氏傻眼的看着王狗儿。
“当然不能不种,有洋子在,这几年一直跟着我们家,人品也信得过,如果愿意就跟他签个长契,再请几个短工。我们隔几天过来看一眼,也不怕什么。”王狗儿一面说一面想,越说越觉得,这样可行。
“那我就不用住学堂,可以住在家里了。我真是受够了学堂里的饭食,被褥也总是湿湿的,怎么盖都不暖和。”板儿看刘氏似乎还有话想说,立刻插话进来。
一听儿子抱怨,刘氏马上就吸引住了,恨不得马上就搬到县城去住才好。
刘氏去厨房里做饭,父子俩对视一眼,王狗儿笑着敲敲烟斗,“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还不是跟爹学的。”板儿嘻笑一声,又道:“爹爹是担心吧,可是朝廷兵强马壮,总不可能连几个造反的逆贼都镇压不下来吧。”
“按理来说是这样,可是我这心里啊,老是不得劲。”王狗儿说话的时候,贾茁带着青儿进来了,笑嘻嘻的问板儿在学堂里的生活怎么样。吃的可好,睡的可好,和同窗相处可好。
“什么都好。”板儿也笑,和刚才答刘氏的,正好相反。
秋收之后,贾茁看看今天缴的租子,心惊肉跳,“到处都是这般加租吗?”
“都一样,朝廷要养兵马,就得加租子,等那些人剿灭了,就好了。”王狗儿叹了口气,心想真是万幸之前有了那些进项,不然今年这六七成的租子一缴,又要打回原形。
如果这般加租子下去,真不如搬到县城里做点小买卖。最重要的是,若是真有什么事,搬进县城总比住在外头安全。那些逆贼,就算真的镇压下来,打散的也会成为流寇或是土匪四处流窜。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摸到哪个村子里,就遭了殃。
看看贾茁和青儿,再看看外头小东山辛辛苦苦开出来的地,为了一家老小,他也只能做出最安全的决定。
“我们真的要搬到城里去住吗?”青儿问她爹。
“我们青儿想不想去。”
“想。”青儿一把抱住贾茁,“姐,你是不是也想去城里住。”
“对,特别想。”贾茁摸摸青儿的脸蛋,一转眼,她到刘家村已经三年了,三年的时间对一个小姑娘来说,变化是很大的。
想想三年前的青儿,再看看现在的她,贾茁觉得自己的变化如果跟她一样大,就真不怕什么了。
“我去跟人家租客说一声,给他们些补偿,让他们早些把房子腾给我们。”王狗儿跟家人商量着时间。
“这倒未必,咱们可以再看一个小院,买下来住。那一套铺子继续租出去,租金咱们可以拿来开销。”刘姥姥身上一直存着二百两的银票,拿出一百两给王狗儿。在万念县城,买个小宅院,并不挑剔的话,是够的。
“那也行。”王狗儿也嫌那间铺子的后院,虽然可以住人,却实在逼仄,住起来肯定没有小东山的屋子宽敞舒坦。
最后屋子买在板儿学堂的附近,一来板儿离得近,也省了时间。二来学堂周围的人家也比较单纯,没那么鱼龙混杂。
只是让人犹豫不绝的是位置虽好,却荒废了许久,什么都要重新做。可是看了许久,都没有更好的选择,最后还是花了九十两买下来。可是重新粉墙,通沟渠,盖瓦,整理荒废的院子,还要打家具,将梁柱全部用清漆刷一遍,里外里又花了差不多四十两。
若不是宅子比较大,院子里还能种些东西,王狗儿还真舍不得这么多的银子。
从秋收之后,王狗儿便住到万念县城里,找了几个工人,整理屋子。等到年前,屋子整理的差不多了,便让刘氏先住进去清理新家,板儿也从学堂搬出来住到新宅。
王狗儿就在小东山和洋子商量好了,等他们搬家了,让他住到小东山的宅子里,整理了一间空屋子出来给他,又给他留了足够的粮食,签下五年的契约。
贾茁和青儿便在家里整理行李,笨重家具是搬不走的,也不打算搬。最重要的是粮食,王狗儿赶了几趟骡车,将粮食全部搬到了新宅子里。刘家村的人已经开始收玉米,这东西味道好,价格虽然跌了,却也比粮食卖得贵,很多人都发了一笔小财。
有人卖了玉米之后,还特意拎着鸡蛋送到王家。但是也有人背地里埋怨,说王家发了大财,自己吃肉只给同村的人喝点残汤,心肠太黑。
这些王狗儿都知道,却根本不在乎,刘家村的人问他怎么回事,他只笑笑说板儿要在县城读书,一家人准备搬过去,找点小工做一做。
“王哥是去做大买卖吧,什么小工,还怕我们知道去沾光啊。”村子里的人撇嘴。
“呵呵,大家看得起,我哪有做大买卖的本事。”王狗儿没有多说,赶着骡车笑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