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和被北辰抱回了星河殿,他教训她:“以后不要乱跑了。”
玉和道:“不会了。”在方鸿殿前都见不到的人,要么是来不了,更大的可能,是他避着她。
北辰那些左思右想才想好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他胆怯了,他害怕自己说出真相后,玉和会恨他,会离他而去。
纵使爱得再深,也忍受不了被玩弄命运吧。可这天宫里,她找不到要找的人,北辰觉得,再等等吧,等她心绪平复了,等她的魂魄被滋养地足够强大了,他就告诉她。
他生怕她乱跑,天神们都知道不能招惹她,可神力浩荡,一个鬼魂若是乱跑,很容易就会受伤,他不准她出星河殿,觉得非要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可事实证明,北辰多虑了,自从方鸿殿回来后,玉和连星河殿的门都不出了,也不再趴在门前看云海,北辰将她抱在怀中,有时候会忍不住薅一把她毛茸茸的头,玉和也不反抗,北辰很满意,这样乖巧地待在他身边真好。
渐渐的,玉和越来越懒,一觉睡醒,除非北辰抱她,都懒得下榻,她可以一整日趴在床榻上,睡了醒,醒来又睡,北辰发觉不对,他暗中小心分出的那些滋养她的神力,竟然不再有用了,她的魂魄压根不接受所有外来的东西,他以为是自己的方法有问题,连续换了几种也没什么效果。
一个人,若是心如死灰,无论外人如何想方设法,都无法帮到忙,玉和现在就是这样的一种状态,北辰灌输的那些仙术,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反而因着郁结于心,一日比一日衰弱下去。
未得神力庇佑的魂魄,如何能安然地待在天宫里?北辰着急了,心想要尽快引导她修习仙法才行,可玉和压根不听,他对她总是有无限的耐心,不敢说重话,更不敢批评,几乎到了穷思竭虑的地步,奈何一点用处都没有。
他只好求助于长生大帝和勾陈大帝,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可以引导玉和修行的,长生大帝说了一大堆,北辰连连摇头:“都试过了,一点用都没有。”
勾陈思索良久,反问北辰:“心病还须心药医,北辰,你当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吗?”
北辰心中一震,她执着于找陈元慎,可陈元慎却不可能出现在她眼前了,他回了星河殿,问玉和:“你若见了他,会如何?”
玉和道:“不会如何。”她只剩下三魂七魄了,如何能对天神做出什么,只是先前眼巴巴地等了六十多年,再见一面成为了她的执念,可元慎躲着她,这让她心如刀绞,见与不见,结果都是一样的。
北辰道:“你不要这样,你以前勤于修行,我不信会悟不了仙法。”
玉和只道:“帝君,您让我入轮回吧。”
北辰不肯:“不行。”紧紧将她抱在怀中:“入了轮回,你就会忘了他。”
玉和心想,忘了好。在天宫里,若不修行,真的会魂飞魄散吧,她的命运如何,反正元慎根本就不在乎了,一个小猫儿的魂魄罢了,散了便散了吧。
玉和一日比一日虚弱了,北辰与她说话,她也不理,一整日都闭着眼,北辰心想,若他承认了,她更加不会理他,只怕立时就想魂飞魄散了吧,他道:“不是他不想来见你,是我不准他来,阿和,你不要这样,等你好了,我就让你见他。”
玉和迷迷糊糊的,听到了北辰的话,他叫她阿和,她勉力睁开眼,北辰急忙道:“是真的,我决不食言,到时候,你想如何惩罚他都行。”
玉和用鼻音嗯了一声,辜负她的人,若能亲手惩罚,才算解恨吧。
凭什么她吃尽了苦头,而他可以成神?
北辰心下稍定,若恨意能支撑起她,那便恨吧,他越发小心地用神力滋养她,玉和终于不再抗拒了,等到她的魂魄稳固下来,北辰着手于引导她修行,仙法这种东西,对于天神来说,是天生即拥有,对于散仙来说,则要功德圆满才能成仙,渡过了最艰难的悟道阶段才能飞升,而玉和,只剩魂魄,没有神力,更没有功德圆满达到飞升的境界,她的记忆还只是修士的记忆,远远不足以修行仙法。
北辰思来想去,这两条路都行不通,她的神血被祭了地府,肉身消散,连丹田都没有,如何能修行,当务之急,还是要重建肉身。
他带着玉和去了地府,如今的地府之路,是当年斩神血为祭,持阴萝枝开的,她的血肉融进了地府,只能一点点聚起来,他是上古神只,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可玉和不一样,幽都环饲冥火,重铸肉身时要承受红莲业火的灼烧,这种痛苦宛如挫骨扬灰,北辰心疼坏了,恨不得以身代之,哪里舍得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他将玉和牢牢护在怀里,挡住灼灼烈焰,可她的血肉畏惧于他的神力,不敢靠近,他只好压制住自身的神力,硬生生受业火焚烧。
玉和被他护着,也能感受到业火焚烧的剧痛,难以想象北辰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重铸肉身的过程,其实并不用北辰以身相护,北辰是替她受着的,可历时七天,玉和的肉身却没有铸好,北辰仔细算了算,才知道,玉和当年死于素情剑锋下,留有些许血脉残留剑上,所以融入地府的血肉并不完整。
他抱着玉和去了昆仑,陈元慎已经死了,他只能乘着夜晚潜进去,说起来,昆仑的阴阳八卦阵还是他布下的,明月峰上的龟甲,也是他篆刻,那是数千年前的事了,他设置的阵眼以上古阵法护卫,唯有天神可以破解,可阵眼又非凡人不得靠近,所以是个死局,只有玉和是个例外,所以当年她可以进入巽风谷修复八卦阵,踏进山门,太极九峰姿态各有不同,即使在夜晚,也能窥见清云峰上秀丽的风光,而太极峰下,并立着两把长剑,都已皲裂。
玉和如今还是只小猫儿的样子,她从北辰怀中探头,看见剑柄上落了尘土,已经生出苔藓来,果然,元慎死了,尘世里早没了她与他,只剩下天宫里愤愤的亡魂与避而不见的天神,
北辰默默看了看长剑,取了素情上残留的神族血脉,仍然留清色与素情在原地,修界的事情,他不会干扰,而向玄清老祖赔罪,也是应该做的事。
玉和却心想,元慎既然知道她的遗言,又将两剑立于太极峰下呈跪姿,想来,是到死都心中有愧的,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也觉得她做错了。
北辰在昆仑墟下连绵的雪山中找了个雪洞,将最后的神血补齐,又将玉和的魂魄渡了进去,她立时就昏睡了过去。
魂魄与肉身融合的过程,北辰帮不了忙,只能耐心等着,玉和是灵狸一族,故最原始的肉身是以小猫儿的形态存在,只是她出生的时候,已有半神之力,所以生下来就是人身了。
雪洞中寒冷,可以中和先前在地狱里所受的业火灼烧之伤,北辰虽然是神,在火海中烧久了,也会伤痛,他将玉和拢在怀里抱着,觉得事情正在好转,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怀中柔软的触感让他觉得很安心,渐渐也睡着了。
冰原上的白昼太过明亮,阳光透过冰层照进来,明晃晃的,北辰睁眼,入目便是一头如云的乌发,再往下看,是紧阖的双眼,纤长的睫毛覆在睑上,娇靥生霞。
看来她的魂魄完全融进了肉身中,北辰高兴极了,想将她紧紧抱住,才想起他本就抱着她,一有动作难免吵醒她,只轻轻理了理她的长发,抬起手来,浅紫的衣袖随着移开,才见她一身肌肤娇嫩雪白,竟然是不*着*寸*缕,他瞳仁微张,呼吸一滞,这对于他来说真是莫大的诱惑了,想放下手来盖着她,可手上的触感难免让他心猿意马,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一番细碎的声音吵醒了玉和,她睁眼,看见北辰那张戴着面具的脸,而他幽深的瞳仁中,清晰地照出了她的样子,玉和才发现了自己的处境,连忙低头一看,果然恢复了人身,可她却是以这样的姿态躺在北辰怀中的,她羞愤欲死,一把推开北辰,一骨碌躲开,着急地用手遮掩。
北辰回过神来,偏过头不看她,连忙脱下外袍递给她,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玉和脸红得似被火烧过一般,只能接过他的外袍,匆忙套在身上,一想到北辰将她看完了,现在却又不得不穿上他的衣物,整个人又羞又窘。
一时间,雪洞里安静极了,北辰听着她不再有动作,才想起他是天神,有变化的能力,自然也能变化出女子的衣裙,可方才太着急忘记了,也不知玉和会不会觉得他下流,又过了一会儿,只能听见雪山间徜徉的风声,他稍稍回头,见她已经裹上了浅紫色的外袍,她身量娇小,那衣裳实在大了些,一双莹白的脚裸露在雪地里,冻得微微发红,她的脸也很红,微垂着眼,似乎很委屈的样子,嫩白的脖颈包裹在浅紫的衣裳里,窈窕的身姿被宽大的衣袍遮挡住,却更令他心神荡漾,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心里骂自己:下流!
北辰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其实,他们早已有过肌肤之亲,可他现如今是以紫微帝君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今日的事就成了天大的误会了,他清了清嗓子:“你已经魂魄归体了,随我回天枢宫吧。”
玉和抬眸看了看他,发现他的耳朵红透了,心想帝君应该也是无心的,她做小猫儿的时候,有满身雪白的毛发,不用穿衣服,谁也料不到成了人身会是这样的光景,她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