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川离兰州不过一日路程,因着有车马代步的缘故更是快了许多,一行人申时初就进了兰州城。
李明洲很热情地邀请玉和同陈元慎到将军府做客,玉和觉得定西将军主宰一方,肯定见过陈元慎的画像,虽然这一年多来,陈元慎长高了许多,眉目也越发舒朗了,褪去了几分青涩,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碰面的好,于是婉拒了:“多谢小将军搭我们一程,市井粗人,就不叨扰府上了。”
李明洲也只能作罢,他虽然起了招揽之意,但江湖之人,素来潇洒自在,若是强求,只怕适得其反。
兰州城的建筑以地面建筑居多,传承了中原的建筑方式,又因靠近边塞,揉杂了些许塞外风情,这里不像中原对女子束缚大,很多女子在家里可以独当一面,一些小店,店铺里的女老板亲自上街吆喝生意,热情大方,也可见异国人种,有棕发蓝眼,牵着骆驼的西亚老贾(gu),也有高鼻深目,衣香鬓影的北亚美人,因靠近年关,街上人来人往,说些不同口音的语言,热闹非凡。
俩人找了间旧屋住下,打听好哪里有食材卖就出了门,玉和将采购的主要任务交给了陈元慎,跟在后面慢慢溜达,陈元慎也是第一回买菜,不知道讲价,但他长得俊俏,许多卖菜的小姑娘老妇人都想同他多说几句话,陈元慎来到一处菜摊前,摊主是个老妇人,见他并不讲价,开口道:“小哥,我这菜新鲜得很,我卖别人都是八文钱一斤,给你五文钱一斤如何?”
陈元慎愣了愣,见那青菜水灵灵的,道:“那我要十斤好了!”
老妇人麻利地称好了菜,笑嘻嘻地递给陈元慎,道:“是买回家吧,也不知哪家父母福气这样好,能生出这样孝顺的儿子,我这里的菜自家种的,新鲜的很,以后记得常来哦!”
陈元慎听到此话,愣了一下,自己早已失去父母了,更加没有家可以回,不过抬头看一看这老妇人,身材佝偻,皮肤粗糙,脸上笑眯眯的,十分慈祥的样子,不过只是一句寻常的搭讪罢了,心里的不快顿时也消散了。
旁边的妇人娇笑道:“你每天就卖青菜,小哥总不能天天都吃青菜吧!小哥,我这里有新鲜的瓜果,你且来看看,便宜卖给你,五文一斤!”
陈元慎暗暗观察了一番,远处买菜的人都会拿起瓜果来检查是否新鲜,他也随手拿了根茄子看了看,卖相不错,点头道:“嗯,也来十斤!”
对面的小姑娘一直盯着这边,此时也吆喝道:“茄子,新鲜的茄子,四文钱一斤!”
妇人当然不干了,道:“小珍囡,你怎么抢我生意!”
小姑娘脸红红的,回道:“长庆嫂,大家出门做生意,怎么你做得,我做不得,小哥别听她的,我这里的菜最好,又新鲜又便宜,你来我这儿买吧!”
妇人喝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哼,小姑娘家家的,矜持着些,小心我告诉你阿强哥!”
旁边的一个妇人笑眯眯地道:“你们呀,生意归生意,别见人家长得俊,就不顾体面。小哥呀,我这里有自家种的葡萄,甜的很,四文一斤,你看如何?”
陈元慎脸一下就红了,他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总盯着他了,这些塞外的女子热情过头了,他觉得有些吃不消,急忙回头,将青菜塞给玉和,道:“我先回客栈了!”转身匆匆就走。
玉和笑眯眯地,她此时还是男子打扮,先前离陈元慎有些远,大家没注意到他,如今可算察觉到这么个人,心想大概是家里长辈一类的人,纷纷热情地向他吆喝,玉和每样都买了一些,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乘机或含蓄或直白地向他打听陈元慎。
玉和心下好笑,回了旧屋,将此事告诉了陈元慎,道:“你走后,有不少人问我是不是你家长辈,又问我你多大年纪,家住哪里,是否定亲?”
陈元慎脸又红了,道:“她们可真是!”
玉和笑盈盈地,道:“看来我是瞎操心了,只有姑娘巴巴地想要结识你的,何愁你找不到媳妇!”
陈元慎又气恼又害羞,道:“先生,我可没有这个心思,这里民风也太过彪悍了一些。”
玉和笑得不行,道:“要怪就只能怪你长得太好了,人人皆有爱美之心,她们若是见到丑的,大概也不会这样热情!”
陈元慎见玉和笑盈盈的开玩笑,起了些揶揄的心思,道:“先生,连你都说我长得好,可见我长得还算不错,怎么你对我却如此冷冰冰的。”
玉和暼了他一眼,悠悠道:“我是一颗道心依旧,不见色与空,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俊男靓女多了去了,再说了,我对你难道不好吗?”
陈元慎有些无语,道:“先生干嘛总把自己说得那样老。”
玉和淡淡道:“虽然你说我年纪大,但我却并不觉得伤心难过,毕竟我确实比大梁开国皇帝还要年长。”
陈元慎觉得玉和有些吹牛了,大梁开国一百多年,就算是修道之人也不可能这样年轻,因此不以为意。
玉和今日买了很多肉和菜,清洗干净就放进了乾坤袋里,乾坤袋虽然装不下乾坤,但却容量还是很大的,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会保持进去时的样子,且各自分开,今日买的食材不过占了冰山一角罢了。
玉和很大方地告诉陈元慎:“如今咱们买了这么多食材,估计可以吃上几个月了,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陈元慎很怀念欧阳雁做的火锅,道:“那今日不如吃火锅?”
玉和赞同,陈元慎蒸了米饭,又用香菇和腊肉做汤底,加了些蔬菜进去,他仿照的是欧阳雁的做法,他手艺比不上没有欧阳雁,不过胜在食材新鲜,吃起来倒也不错。
俩人在这里住了两天,兰州城又下起雪来,直至除夕夜也没停,玉和问陈元慎,今年过年想吃什么?
陈元慎道:“咱们有这么多食材,就自己做饭吃吧,大雪封路,酒楼的食材肯定没我们的新鲜,我小练了这几天,厨艺虽不能与大厨匹敌,但应该也差不了多少!”他觉得采购食材已经用了很多钱,很担心先生没钱。
玉和笑盈盈地,道:“如此也好。”
说干就干,不一会儿,陈元慎就做好了几个菜,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玉和拿出酒坛子,小酌一番,酒气清甜,十分诱人,陈元慎看了半响,也拿了个酒杯,却只敢要了半盏,俩人边吃边喝,陈元慎半盏喝完,觉得身体暖洋洋的,浑身都很舒适,笑道:“看来我真的只能喝半盏!”
玉和笑:“你酒量还是如此浅!”
陈元慎抬头想分辩几句,却觉得头晕晕的,眼前的画面重重叠叠,只能见到亮堂堂的月光,先生的身形影影绰绰,双腿也软绵绵的。
玉和道:“既然醉了,就去休息吧!”
陈元慎知道自己又醉了,不再逞强,慢悠悠回去睡觉了。
玉和收拾了碗筷,又到桌前坐下,她才喝了半坛酒,有些意犹未尽,此时夜已经深了,除夕的月亮又大又圆,照得雪地白莹莹的,雪花在月华里轻轻飘落,显得温柔缱倦,兰州城里庭燎(liáo)晣晣(zhé),烟花绽放,鸣声哕(hui)哕,凉风徐徐,吹来些烟火的气息,倒是有些滚滚红尘的风情,她看着眼前的美景,慢慢喝着手里的春玉雪,一坛子喝完,有些微醺,也不想回床上睡觉,单手托腮静静欣赏着雪景,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陈元慎早上多睡了一会儿,这次起床并没有感到头痛,他起身穿好衣服,推开门,才发现先生坐在桌旁,拖着腮正在熟睡,有雪花被寒风吹进来,落在她乌鸦鸦的长发上,像极了黑夜里璀璨的星辰,飞雪带寒风,陈元慎打了个哆嗦,觉得有些冷,回房拿了披风,轻轻盖在了玉和身上。
玉和觉得肩上一暖,醒了,睁开眼,看见陈元慎正给他盖披风呢,笑盈盈地道:“你起的这样早,可感到头痛吗?”
陈元慎见先生醒了,止住手上的动作,道:“不曾,看来半盏已经是我的极限了!”摇了摇桌上的酒坛,里面空空如也,道:“先生的酒量还是这样好!”
玉和拿起披风,给陈元慎披上,道:“大概是自己酿的酒不醉人吧!”
陈元慎知道先生有护体真气,没有推辞,道:“听说兰州城今日有庙会,咱们去看看吧?”
玉和点头,陈元慎转身去做饭,俩人吃过了早饭就出了门,此时风雪停了,来来往往的行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袄,玉和不想显得与众不动,变换了装束,身穿鹅黄色衣裙,围一件大红色披风,袖口毛茸茸的,数日大雪,路旁的树木银装素裹,她立在雪地里倒是有些像画卷里的仕女,气质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