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胖妇人也是心善,没有因为房租到期就把老头赶出去。还一直让他住在自己的小院里,老头在家时不忘招呼他一起吃饭。
这几日兴许是寻到了县衙附近,觉得县衙饭菜还不错,就天天来县衙打秋风。
好不容易稍显轻松的氛围,在听了妇人的讲述后,又再次沉闷下来。徐显感觉心憋着一股气,有些难受。
“难道你们有她的线索了?”妇人看着众人凝重的脸庞说道。
也许是相处的时间长了,妇人发现荡魔司也没那么可怕,逐渐变的健谈起来。一直在说辛荑的好,说她怎么不容易。如果有线索一定要好好追查下去,把姑娘找回来。并说自己已经给她踅摸了一个合适的上门女婿,老实憨厚、踏实肯干,俩个人一定可以过上好日子。
只是说着说着,妇人就忍不住抽泣起来,不住的拿手绢抹去眼角的泪花。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一个女子失踪这么长时间,能活着回来的可能微乎其微。再一想辛荑可能发生的遭遇,更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徐显只能安慰她几句,说找回来的话肯定第一时间告诉她。又感谢她提供的线索,并打发年轻衙役将其送回去。
待两人走后,知县大人见众衙役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中久久不能回神,于是向徐显建议道:“徐公子,我看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卷宗还需要时间查验,大家的状态也不适合再审案,不如等明天卷宗查清楚再做打算?”
徐显沉思片刻,发现只能如此,于是同意了知县大人的意见。
退堂后,众衙役散去,知县邀请徐显去后宅品茶聊天被他拒绝了,并说自己想去看看卷宗查的怎么样了。
知县大人听后撇了撇嘴,招呼人把徐显带去档案库。
到了档案库门口,里面已经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六七个书吏模样的人围坐在一张桌边,不停的翻阅卷宗,边上还放着纸笔,时不时记录一下。还有两个明显是打杂的,从书架上搬下新的卷宗。又从书吏旁边拿走已经翻阅过的。
徐显迈步进去,并问道:“查的怎么样了,可曾查到什么?”
几名书吏根本就没有抬头,两个打杂的看了一眼徐显,转身又搬起卷宗来。
正在徐显觉得有些尴尬的时候,从门后面出来一个人,看身上的穿着,应该是名主簿。
再朝门后看去,一把竹椅、一个小桌,桌上放着壶冒着热气的茶,茶壶旁还有几盘糕点。
主簿讪笑几声说道:“徐大人,您来了,已经在查了。但是您也知道,这开封是个大县,加上周边大小村庄足足几十万人口。
而且几年妖魔横行,失踪案件频发。
又得从中找出符合条件的案子,只能慢慢查。”
“这么说,最近几年失踪的案子很多?”徐显问道。
“这三年来,仅开封一县记录在案的失踪人口就有几千人,没有记录的更是不知凡几。大部分是被妖魔鬼怪抓去当了血食,尸骨无存。
纵使荡魔司严加防范,每隔一段时间就大清洗一次,但也没什么用。这些妖魔就像野草一样,拔了又长。
少数有条件的地主大户都搬到了城里,只有那些穷苦的百姓舍不得家里的几亩薄田,在城外艰难求生。
据说已经有不少百姓开始供奉这些妖魔,主动送上血食,求这一年平安无事。”
主簿面带愁苦的说出这番话让徐显非常震惊。
在他原本的记忆里,天下不能说太平但也相对稳定,但没想到已经糜烂到这种地步。
于是他又问道:“不是还有荡魔司在各地驻守吗?”
主簿有些轻蔑的扫了一眼徐显的衣服说道:“天下这么大,你荡魔司又有几人?
大妖巨魔是被尽数斩杀不假,可那些小妖精怪也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对付的了的。你们一来,他们就跑进山里,你们走后他们回来继续作威作福。”
徐显明白自己有些何不食肉糜那意思了,看来这原主的记忆也不能全信。他毕竟是个富家公子,还有宋濂在暗中保护,像这些底层百姓的生活,根本体验不到。
两人一时间有些沉默,最后还是主簿打破尴尬。叫人再搬来一把竹椅,让徐显坐下。两人一起等众位书吏将这些卷宗查阅完成。
徐显本想帮忙,拿起一卷翻开看了几眼。纵使他以前是个秀才,但这个世界的行文方式以及记录手法和他理解的完全不同,什么都没看出来不说,还有些眼花。
索性放下卷宗,和主簿一起耐心的等待。
时间很快过去,天色渐晚。听着外面黑暗中的虫鸣,坐了许久徐显决定起来活动活动身体。
没想到走出档案库刚活动没几步,就听有人叫喊。
“不好啦,不好啦,监牢那边出事了!大家快去帮忙!”
徐显伸手抓住一个正在往外跑的衙役,询问他怎么回事。
那衙役答道:“刚才监牢那边又出事了!安家的其中一个下人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掐住了脖子,眼看要断气。但是牢门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导致大家都进不去,不说了我得去帮忙了。”
说完就挣脱了徐显的手继续往外跑去,徐显也立即跟上,随着衙役前往监牢。
主簿则不为所动,依然悠闲的坐在竹椅上喝茶。
监牢所在地离县衙不远,没跑几步就到了。先穿过厚重的铁门,是一条向下的楼梯。下了楼梯再走过条仅允许一人通行的狭窄通道,才算正式进入了监牢。
巴掌厚的墙壁将监牢隔成一个个牢房,还有许多被血液浸染成暗红色的刑具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此时监牢里已经来了不少人,但都被堵在关押安家下人那间牢房的门口不得寸进。
这时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荡魔司的大人来了!”
徐显正愁怎么挤进去呢,众人就给他腾出了一条道路,于是他立即走到牢门口。
牢门已经大开,徐显朝里面看去。这件牢房关押了三个犯人,在正中央躺着的那个,正是今天见到的两个安家下人中的一个。此时的他面色紫青,脖子上的皮肤凹陷下去,看起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两腿无助的在地面上蹬来蹬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另一个则蜷缩在一角,一脸惊恐的表情。下身已经湿了一大片,还有水珠从裤子上滴落。身体在不停的颤抖,徐显都能听到他牙齿上下碰撞的声音。
最后一个就是那名商人,此时的他坐在地上,举起一只胳膊指向躺在地上的下人。嘴巴大张,似乎想喊点什么。
可因为恐惧,竟然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不断晃动胳膊,一会看向牢房外的众人,一会看向那名下人。
而在牢房与外界之前仿佛一层薄膜阻挡,即使牢门打开,一众衙役也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