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龙要把江提到天上去,巴人要把江翻过来,这还叫长江吗?”
冯习宦愤愤然道——“我们这些长江土着在他们眼里算个什么?”
余安沁虽然也觉得心烦,却并不觉得巴人真的能成功,更瞧不上夫君的满腹牢骚。——
“实力不济,恼怒又有何用,若是巴人真的有这个本事,我们也拦不住。
更何况维护三界平衡又不是你我的职责,巫涂明目张胆的收了天劫,接下来恐怕更会有惊天动地的举动。
他们那个层次的事情,咱们掺和不起……瞧在半夏姑娘的面子上,把方弃偷偷地救出来也就是了,”
此时疯骨又跳了出来,拍着半扇胸骨慨然道——
“说得好,这搭救方公子一事,就由某家一力承担吧。
我吕不韦虽然是个商人,却有买通天下之能。更何况此处属于蜀地,是我最后的封邑,巴人什么的总得给我几分面子”
虽然身处危局,半夏依旧忍不住笑出了声——
“半个钟头前你还是胡雪岩呢,还说要请左宗棠调兵来灭了巴人。
要我说呢,你还不如是商人的祖宗范蠡,赶紧让你家西施使一出美人计。
没准巫涂一高兴,封你个一字并肩绿帽子王,顺便把方弃也放了呢。”
说起范蠡,疯骨反倒是一哆嗦,黑洞洞的眼眶子里竟然也看出了惊惧的神色——“我可不是范蠡!”
他很严肃的说——
“范蠡和西施沉船死于太湖,长江和太湖一脉相通,咱们眼下又在船上,这口彩大大的不利。”
“神经病!”半夏唾了他一口,又跟其他人商议起动手的时间来。
最后一致议定,鉴于此处与玲珑滩相距已经不远,大家先在船上养精蓄锐。
约莫到凌晨子时,船将行至距离玲珑滩百里里处,届时冯习宦夫妇以及乐正绫和毛晓寒将动身前往玲珑滩。
半夏死磨硬泡的,终于让他们把自己也加了进去。
美婷觉的自己的本领跟他们不在一个层次,也乐得跟曾市长留守船上。
这边刚商量出结果,疯骨脸上就显出徨乱的神色。
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毫无征兆的高高跃起,又咕咚一声砸在地上。
身子猛地一抻一绞,关节间咔咔作响。全身的骨头像是被用力拧紧的湿被单一样,狠狠的缠在了一起。
几根肋骨率先承受不住,嘎巴巴断裂来开,骨屑纷飞之余露出了寸许长白森森的骨头茬子。
臂骨和腿骨更强健些,但也已经是密纹满布,扑簌簌的直往下掉渣子。
他开口想要惨叫,上下颚却狠狠地撞在一处,满口白牙顿时碎裂飞溅。
冯习宦大惊道——“这厮好生刚烈,一个不顺心就要脱钙,快拿瓶高钙奶来。”
乐正绫却瞧出了不对,疯骨不是自残,而是被人所控制。
有数十道极其细微的法力若丝线般从船舱的下方传来,系在了疯骨的身上。
眼下这些丝线正在狠狠地拉扯着风骨的身躯,几乎要把疯骨绞碎。
“浴火!‘’乐正绫正声施法,屋子里头所有的物件应声腾起了一层蓝焰。
杯中残酒,瞬间蒸腾殆尽;榻上薄灰,嗤嗤声中烧了个干净。
这火光落在疯骨的身上,把鬼火都烧出来了。
半夏唬的够呛,心想这还没死透呢就火化是不是太急了些。
好在先烧化的是那些缠在疯骨身上的细丝。
等到系在喉咙上的最后一丝法力烧断之后,疯骨终于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但眼中惊恐满溢,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乐正绫扬起了眉梢——“舱底有问题,我下去一趟,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杂碎在装神弄鬼,顺手灭了他。省的咱们出去厮杀时还得惦记这一船的将死之人。‘’
“你跟不跟我一起?”她笑吟吟的看向毛晓寒。
而毛大侠这大半天来脑子一直是木的,劫云中的历历场景他也看的清清楚楚。
特别是小凤凰与仙人在黄河边的那一场大战,漫天流火烧的他心如死灰。
他心里明白自己跟乐正绫应该是有夙缘的,然而这场夙缘看上去却并不怎么令人回味。
“没准儿我不是那只喜鹊”他很走心的安慰着自己——
“虽然我们具有胖这个共同点,然而我却有一颗卓逸不凡的侠客心……
呃,我会不会是那个仙人转世?这样的话自己身上的种种奇遇也就能说得清楚了。
可真要是这样的话,乐正绫眼下不应该活撕了自己么?
难道她是想要让自己深深深深的爱上她,然后再将自己狠狠狠狠的抛弃,让自己从此陷入痛苦之中?
然而转念又一想,这种套路现在连琼瑶大妈都已经不玩了,以凤凰干脆利落的个性自然更不屑于此………
当凤凰的火焰开始在自己身上燃烧时,我只怕会一边流油一边惨叫,或者只流油不惨叫会不会显得更刚毅些……”
毛晓寒心中胡思乱想,然而所有的纠结都在他对上乐正绫的眼神后瓦解。
对面的那双眼,看他的眼神依旧像是那天早晨速八酒店醒来时那般清澈柔美。
毛晓寒被乐正绫勾住了手指,也被勾住了魂,二话不说跟着她就往外走。
余安沁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想到以乐家表妹和毛晓寒的本事,即便是在长江上,除非巫涂亲自来,别人也奈何不了他们,所以也就未加阻拦。
观景电梯一路向下,夕阳在江面上擦出一溜儿绯红色的火光。映在乐正绫的脸上,令毛晓寒突然明白了何为明艳不可方物。
再看看电梯厢镜中的自己的憨肥,同样的夕阳映在身上,倒颇似七分熟的乳猪。
于是竟然生出了似自己这样的男子不该与她同处一梯的感觉。
他不由的往后错了两小步,屁股咚的一声顶在了电梯门上,整个电梯都晃了起来。
乐正绫轻轻的笑着,火红色的身躯在夕阳中慢慢软融,微微一侧倒在了他的怀里。
她仰起头轻声问——“我好看吗?”
此刻斜阳愈盛,映的她脸上更红了。
毛晓寒心想,要是我第一次飞上天时你这样问我,我就敢吻你。
如果是那天速八宿醉之夜你这样问我,我就敢推倒你。
然而你此时问我,我却只敢僵僵的抱着你。
乐正绫觉察到了他身体的僵硬,眼中掠过一丝诧异。
刚要开口,电梯门却恰好打开了,门外一片喧嚣,一个举着小旗子的领队,带着十几个大爷大妈以猛虎下山之势闯了进来。
领队口中还大喝一声——“快些唦,晚些就莫得热菜喽”。
闻听此言,大爷大妈们的势头更添三分刚猛,把毛晓寒都挤得立足不住。
敢情是一楼大厅到了,上岸游玩的老年团在所谓原址搬迁的新酆都城中转了半天,午饭早已经化作了身上的臭汗和按捺不住的便意。
此刻他们胸中藏了吞食天地的豪情,非带着半指厚肉的红烧排骨不能消遣。
一层大厅已经是游客所能到达的最下面一层,再往下些就是邮轮设备层和员工的起居区。
一道门前有游客止步的牌子高挂,需要刷门禁才能进入,不过这当然拦不住他们两个。
这道门把邮轮划分成了两个世界,上面的一个世界富丽堂皇、灯火辉辉,找不到一处没有红毯的地方落脚。
而在下面的这个世界中,就连楼道中的灯光都吝啬的只够照亮眼前的几步路,再远些就是被阴暗主宰的领域。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江水的腥潮气息,然而更多的却是金属、机油和防锈漆死死纠缠在一起的味道。
动力舱的轰鸣声与震动感经过软包材料的层层阻挡,传到这里时依然清晰。待的时间稍久,就会觉得连尾巴稍儿都要跟着颤了起了。
通道的两侧相对着的是两溜儿房门,从门间距就能推断出每个房间的的面积不会太大。
况且这一层的一大半高度已经位于吃水线以下,屋内的光线和通风可想而知。
“没想到船员们住的是这种地方!”
毛晓寒慨叹道——“看他们每天衣冠楚楚的走来走去,还当他们待遇有多好!”
乐正绫嘿然而笑——“即便高洁如凤凰,有些懒家伙身上也是有虱子的。这个世界上啊,总有一些东西藏在光鲜的下面,非得要靠近了才能看得清楚。”
就在这时,身旁的一扇门猛地被推开来,走出了一身光鲜的邮轮船长,身后还跟着一个边走边整理衣服的女服务生。
四个人走了一个对脸,靠的够近、看得清楚。
“你们俩在这里干什么的?”
船长瞬间反应过来,大声的质问着,裤子拉链还没拉上就已经拿出了我的船舱我做主的气概。
“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乐正绫毫不示弱,硬撅撅的问了回去。
“我在检查船务!”
船长脱口而出,可回头一看出船务的内衣带子还没系好,当下就有些窘迫。
再一看乐正绫和毛晓寒的光景,忽然福至心灵,马上换了一副彼此彼此心知肚明的神情——
“再往里走走,里头还有一间屋子适合检查船务!”
坚毅的国字脸变成了囧字脸,船长努力的挤眉弄眼,想要把事情遮掩过去。
干他们这行,常在江上走,莫说没几个不湿鞋的。就算是湿到了裤裆,只要没人举报也就不算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