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杀人者与被杀者之间的关系，就像是两个追逐打闹的顽童。
原来气势汹汹的占上风的一个，在追到落荒而逃的另一个，并在对方的脑袋上打了一拳之后，把气势和勇气全都交给了对方。
从此强弱之势逆转，追人的人变成了被追的人。
血，大股大股的血，从董忠实胸前那处皮肉翻卷的伤口处涌出，不多时就把死白色的地面染红。
像是雪地梅花开，又像是牛奶里洒了太多的樱桃果酱。
毛晓寒勉强一笑——\\\"我认识一个狐狸精，她会一种名叫七度空间的法术，专治各种流量大，要不要认识一下？\\\"
董忠实摇头笑道——
\\\"你那一刀擦着我的第四根肋骨捅进来，切断了心大静脉，还把左心房捅了个窟窿。
现在全身的血都往这里涌过来，哪有那么容易止得住?要说双立人，真是好刀，让我少受了不少罪\\\"
他语气平平淡淡，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被杀的事，可是毛晓寒却觉得浑身的毛孔都立了起来。
人死后一刻，魂魄才会出窍，而毛晓寒往往是挥挥手后就清理完了现场，从未见过死在他刀下的鬼魂模样。
今天乍一见到，才猛地想起来自己虽然学了一些法术，貌似却没有一种能对付厉鬼，当时心中便有些慌乱。
毛晓寒强自镇定道——
\\\"德国品质嘛，值得信赖！你应该四处找找的，以德国人的严谨，说不定附近就有油纸包包着的备用心脏。\\\"
他嘴上这般说，体内却在暗暗的调集真元。神识远远的发散开去，寻找可以利用的水元素。
董忠实哈哈大笑起来，由于失血过多而变得苍白干瘪的皮肤随之皴裂开来，露出了下面的皮肉。
\\\"或许是你该四处找找，看看有没有用油纸包包起来的备用勇气！\\\"他森然笑着，眼神中满是戏谑。
就在他笑声未落之际，毛晓寒猛然出手。
百十支水煎箭甫一出现，便如电光般向前疾射，将董忠实和他的笑声一同撕碎。
然而碎裂的笑声却依然在空间中断断续续的回荡，如同发了神经质的夜鸮。
毛晓寒皱着眉头，看着董忠实的躯体碎片化作一摊摊污血。心想笑的这般淫荡，必定不是就此剧终的节奏。
果然，污血中翻腾起来。
那些倒在他刀下的恶人一个接一个的从血污中探出了头，挥舞着枯枝般的手臂，关节以奇怪的角度扭曲着，带着满身的戾气与怨恨围拢过来。
\\\"毛晓寒，还我们命来！\\\"厉鬼一边痛苦的行进着，一边哀嚎。
\\\"呸！\\\"毛晓寒恶狠狠的把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大喝道——
\\\"有本事就上来取，你们这些人渣，变成鬼也就是些鬼渣。还学人家怨鬼索命，信不信老子再灭你们一回?\\\"
\\\"那你说话的声音为什么这么颤?\\\"
有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尖尖细细的像是蝮蛇吐出来的毒信，一股寒气吹向他的脖颈。
毛晓寒一个冷战，猛地转过头来。
只见一个瘦削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她身子背对着自己，头颅却扭了一个一百八十度，一张惨白的尖脸儿几乎已经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那个女子说着怨毒的话，一字一顿，仿佛每个字都会耗尽她胸腔空气。
\\\"我...只...是...卖...几...个...器...官...而...已，那...些...人...又...没...死，我...给...他...们...钱...了....，你...不...该...扭...断...我...的...脖...子\\\"
\\\"那...我...再...帮...你...正...过...来?\\\"
毛晓寒双手一伸又把抱住了她的头，心道经你手捣腾出去的腰子够一个烤串摊子卖一夏天的。
就这还说是几个，还好意思为自己叫屈?
看你眼下长得跟毕加索的作品似的也怪不容易的，索性老子再帮你加一扣，直接拧下来算球。
谁料随着他双手发力，女器官贩子的头没有动，身体却像陀螺一样转了起来，哧啦之声接连响起。
毛晓寒痛哼一声踉跄而退，一低头骇然发现胸腹上的衣服已经被这婆娘的手指撕碎，肚皮上被挖出了三四道半指厚的血槽。
伤口处所流出的鲜血顷刻就变成了乌黑色，剧痛一闪而逝，代之以阵阵麻痒。
女人抖搂着自己的手，指尖条条皮肉嗤啦啦的冒着黑烟，不多时便化作黑水滴落尘埃。
“你以为我们还会像之前那样任你宰割吗？”厉鬼齐声哄笑，十余双臂膀从四面八方指向毛晓寒，一齐向他围拢过来。
\\\"糟了，他们能伤到我！\\\"毛晓寒又惊又惧，捂住伤口慌忙躲避着伸过来的一双双手臂。
“要不是你的脂肪层厚，我刚才就把你的肠子勾出来啦！”女器官贩子狞笑着。
“要不是大爷脂肪层厚，你根本就够不着我！”毛晓寒在人堆里慌不择路的逃奔，嘴里却还不肯服软。
然而眼下的情形实在不容乐观，没过多久，毛大侠就没了还嘴的心思。
一个个歇斯底里的身影从四面八方把他围住，他肥硕的身体上迅速的被挖出了道道伤痕。
要不是他躲闪得快，好几次都险些被这些厉鬼奋力的指爪开膛破肚。剧痛与恐惧一把掐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呼吸都为之艰难。
一道道水箭、一个个水球被施法召唤出来，然后朝着四面八方疾射。
一具具干瘪的躯体被毛晓寒的法术撕碎，但是用不了多久，他们又会从污血中重新钻出来，水系法术全然无用。
他奋力的张开羽翼，喘息着飞到空中。
片刻后便绝望的发现那些厉鬼个个都从背后伸出一双黑色的肉翼，像一群恶魔一样在天空中围绕着他上下翻飞。
\\\"哈哈哈哈哈！\\\"各种各样的笑声在空间中回荡，或凄厉、或暴戾、或疯狂。
“毛大侠，您的从容不迫呢？您的潇洒飘逸呢？”
\\\"你以为你还能像以前一样为所欲为吗?\\\"
“毛大侠，求您再来杀我一回。”
“狗屁的大侠，不过是个恃强凌弱的胆小鬼”
“毛晓寒，你是个懦夫”
……
“老子不是懦夫！”毛晓寒怒极大喊，从腰间拔出刀来，冲着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砍去。
刀锋切断了对方的胳膊，又从腰腹间一划而过。
一根根肌肉纤维在刀刃面前无力的绷紧和断开，这让刀身微微颤抖个不停。
这一刀在对方的肚子上横着划出了一个巨大的伤口，那厉鬼的上半身用力的向后仰去，腹部的伤口越张越大，就像是肚子上又长出了一张嘴。
“毛晓寒，你是个懦夫！”这张大嘴以比刚才响亮百倍的声音大喊着。
“我艹你奶奶！”
毛晓寒双目血红，飞起一脚直踹在那个伤口上。脚深深的陷了进去，要拔出来时却被花花绿绿的肠子给缠住了。
对面的厉鬼双手紧紧的抱住了毛晓寒的腿，七窍中黑血直流，口中却依然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懦夫……懦夫…..哈哈哈……你拿着刀也是个懦夫！”
脚下的肠子在蠕动，仿佛一条条滑腻的蛇。
腿上被双手掐住的地方皮肤瞬间变得焦黑，像是烤大了的馒头皮儿，
毛晓寒拔了两下发现拔不出来，索性也不拔了，有一股凶暴之意从心底涌了出来，猛地蹿到了头顶。
他脚上加力把当面的敌人踹翻在地，举刀扑上去一通乱砍。
片刻后带着半身血污和一脚肝肠站起身来，向天一声怒吼，又恶狠狠的扑向下一个。
别墅中，一条的黑龙的虚像毫无征兆的在毛晓寒身后浮现，冷冷的看着屋中众人。眼中只有纯粹的杀戮之意，令美婷与乐正绫坐立不安。
幻觉之中，毛晓寒再不顾忌对方锋利的指甲与牙齿，挥刀乱砍如虎入群羊，所到之处荡起片片碎肉残肢。
厉鬼群中，一小半是哀嚎、一小半是狂笑，剩下的全是利刃破开肉体的声音。
“我不是懦夫！”
毛晓寒喃喃自语着，手中的刀如乱风狂舞，不断的将面前一切有形之物切成粉碎。
“我不是懦夫！”
地面上掉着不知属于谁的半张脸，眼眶中灰败的瞳仁还死死的盯着他，让他火冒三丈。
他狠狠的一脚踩上去，用44号的新百伦把那半张脸踩了个稀巴烂，连牙齿都一颗颗踩进泥里。
“你说我是不是懦夫？”
他一把揪住当面之敌，任由其他厉鬼的爪牙在自己身上肆虐，大声的喝问着。
“答对了有奖吗？”
厉鬼挂在他的手上，摇摇晃晃的笑着，神情还是那般戏谑。
“奖你一个四分五裂！”
毛晓寒双臂一振将他撕成了两半，四下里抡开，朝着身周的敌人没头没脑的一通乱打。
一张张脸在毛晓寒的身边浮现，又一张张的被他砸烂。
毛晓寒越战越勇，敌人却越杀越多。
他在遍地尸骸中挥刀，仿佛只有杀戮才能带给他片刻宁静。
“你是个懦夫！”每张脸都如是说。
千百个声音汇在一起，变成大合唱般的嗡嗡作响，几乎让他的头颅都要裂开，于是手中的刀挥舞的更加疯狂。
“你是个懦夫！”
在那些个干枯沙哑的声音当中，突然有一个轻轻软软的声音也如是说。
毛晓寒的刀追着声音杀了过去，看见了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于是他不假思索的一刀刺出。
“你是个懦夫！”
对面的女子似乎不知道利刃已经刺到了身前，还在重复着那句话。
她的声音很特别，不像其他厉鬼那样张扬，却隐约有一种失望和痛苦在里头。
终于，毛晓寒浑身哆嗦起来，他的刀停在了她的面前，不能寸进。
那是一张很熟悉的脸，在那个夜晚，毛晓寒曾经偷偷的从垃圾箱的缝隙里看到过。
是那个被用药物控制、被蹂躏、被殴打、然后像一条狗一样被拖上车的女孩。
那时的毛晓寒还没有一身龙力，他也像一条狗一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类遭受欺凌。
却只能躲在阴暗处，连呜呜叫都不敢。
那把沾了太多血污的刀开始变得滚烫，几乎不能持握。
毛晓寒站在那个女孩的面前，欲语不能、欲哭无泪、欲逃无方。
“是的，我是一个懦夫！”
两行血泪从他眼中流下，毛晓寒颓然跪倒在地，以手遮面、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