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脚踩在了毛晓寒的脊背上，接着是更多只。踩住了毛晓寒的头颅、躯干和四肢，把他踩成了五体投体的模样，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背上传来山一样大的重压，毛晓寒拼力挣扎，却被踩得更低，脸都被压进了泥里。
泥沙充斥于口鼻之间，和鼻涕眼泪糊在一起，几乎快要窒息。
杂乱的脚步声向着对面的女孩走去，毛晓寒在心中大喊——
“快逃啊、快逃啊，我救不了你，你为什么不逃？”
然而女孩并没有逃走，她的惊叫声一如那晚，拳脚在娇弱的身躯上嗵嗵作响的声音一如那晚，凄惨的哀鸣一如那晚。
女孩被摁倒在地，脸正对着毛晓寒的方向。
毛晓寒的头被揪着头发提起来，眼睛刚好与女孩相对。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炮制她呢？”
董忠实冷笑着，声音中有压抑不住的兴奋，周围则是一片不怀好意的笑声。
毛晓寒知道这其实是说给他听的，然而这一刻他宁愿自己是个瞎子和聋子。
然后，恶人们的盛宴开始了，女孩的惨叫声越来越尖利，像一把刀子，几乎将毛晓寒的灵魂切为两半。
一个念头在呐喊——
“我是一条龙，一个惩奸除恶的大侠。我有超出凡人的本领，我能随心所欲替天行道，任何恶人都将在我面前灰飞烟灭！”
另一个念头也在呐喊——
“我只是一个快到中年的胖男人，除了过人的腹部弹性再无任何长处。愤怒和谴责才是我唯一的力量，在邪恶的面前我最好深深的藏起来。等他们心满意足的走后，我再到无辜受难者的尸骸前痛哭吧”
两个念头变成一冷一热两种力量，像两道流星一样在毛晓寒的体内肆虐。
热流所到之处，皮肤变成鳞片，头上长出虬角；
寒流所到之处，肌肉变得松弛，胆气一泄而尽。
女孩眼中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头颅一点点低下，哀鸣声渐不可闻。
“好像玩坏了呢，你们这些死男人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女器官贩子尖声的笑骂着——
“谁给我一把刀，我好把她身上能换钱的地方摘下来。”
猛然间，毛晓寒不再挣扎，认命般的瘫倒在地。厉鬼们一怔，然后哄笑起来。
天空与大地之间，有一声悲凉的龙鸣漫漫响起。
龙族的威严不允许一个占有了自己龙魄的人被如此欺辱，即便是在幻觉中也不行。
于是苍龙暴怒，怒施术之人无礼，怒眼前之人无能。
接下来，那些踩在他身上的脚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厉鬼们眼睁睁的看着膝盖不断的抬高，脚底下的那具身躯不断的拉伸延展，蜿蜒数十丈长。
磨盘大小、刀刃一般锋利的鳞片依次浮现，有一种名为龙威的气焰开始在空间中蔓延。
一条巨龙现身此间，他想要站起身来，于是那些踩在他身上的家伙纷纷跌落。
他想要飞上天空，于是他就变成了天空。
他想要大声怒吼，于是整个空间战栗着给他和声。
呼吸是为风雨，瞑视是为昼夜，双瞳是为日月，喜怒是为生死。
当他的双瞳照在董忠实身上时，这个胖子立刻变成一个火球，在明黄色的火焰中发出兹兹的燃烧声，烧了许久却不得死。
女器官贩子的脖子，像麻花一样被拧了又拧，骨头碎裂的声音像是过年的大挂鞭，噼啪响个不停。
厉鬼们惊叫着四散逃开，爬起身来的毛晓寒，双目一片血红。
他胡乱抓住一个厉鬼，张开大嘴咬在了对方的咽喉上，死命的一扯将喉咙掏了一个大洞，嘴里噙着那一大块皮肉，肆无忌惮的大笑。
接着，他像是一个享受游猎的贵族一样，弃躺在地上的女孩于不顾，持刀追赶着他的猎物。
他快步的追上去，将他们细细的切碎，笑的越来越开心。
这时，天地间渐渐变了颜色，一抹淡淡的红色从天边飘来，像是一片火烧云。
然而整个空间都被这片云染红，继而红的越来越鲜艳，将毛晓寒的脸映的像是篝火旁癫狂的舞者。
终于，天地间有大火突生，有天火飞坠，有地火升腾，有心火如灼。
在这片火光之中，乐正绫翩然而降，伸出双翼将毛晓寒裹在其中。
别墅中，乐正绫浑身遍布金焱，左手抚着毛晓寒的头顶，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别慌，我带你出去。”
而在毛晓寒的幻觉中，整个空间中都回荡着这个清脆而焦急的声音。
他怔怔的看着天空和大地被这道火光烧的碎裂开来，天空片片坠落，大地片片飞起，露出了本来世界的面目。
毛晓寒呆呆的看着破烂的屋顶，屋内的废墟，心中一时转不过这个弯儿来。
然后……他看见了瘫坐在墙角的曾钦杰。
不声不响，拔刀直进，他的面孔扭曲成狰狞的模样，身体带着一股风尘向着曾钦杰扑去。
美婷惊呼一声拦在了他的身前，然后被毫不减速的毛晓寒重重的撞飞。
“不要杀他！”
乐正绫惊呼，双翅化作两条火红的长索，一抖便缠住了毛晓寒的双臂。
皮肉烧焦的味道从毛晓寒的胳膊上散发开来，然而他却毫不为所动。
他双臂奋力向前一挣，将那两条火炼寸寸扯断，转眼就冲到了曾钦杰的面前。
刀光如电，贯胸直入。
三十公分的刀刃不长也不短，没柄而入又从背后透出一个刀尖儿来。
曾钦杰的惨叫声和两个女人的惊叫声同时响起，如同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毛晓寒喘着粗气松开了刀柄，踉踉跄跄的从曾钦杰的身前退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曾钦杰愕然的睁开的眼睛，眼中的神采却又迅速的黯淡下去，脑袋一栽便再无声息。
毛晓寒看着他胸前的那把刀，惊魂不定的喃喃道——
“我这是怎么了？”
美婷绝望的看着曾钦杰，又愤恨的看着毛晓寒，身后的长尾抖个不停，眼睛中几乎要喷出毒焰来。
乐正绫只看了曾钦杰一眼，便知道这人受了致命伤，非药石所能救。
若是那种可以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上品灵丹，她身上可也没带。
即便带了，恐怕也不能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于是看向美婷的眼神中半是抱歉半是无奈。
“这……这可真是对不住！”
乐正绫向着美婷深深施了一礼，诚恳的说道——
“这一次是我们理亏，以后江湖相逢，必定有补报妹妹之处……你要是遇上什么难处，也可以来京城找我，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说罢，乐正绫又满怀歉意的看了美婷一眼，走到了毛晓寒的身边，掺起这个浑浑噩噩的男人，腾空向外飞去。
美婷的笑声在破烂的别墅中响了起来，跟从破窗中吹入的秋风搅在了一起，更显清冷凄凉。
“一条臭男人的烂命，换来了凤凰一族的友谊，乐小姐您还真是折节下交了呢！”
美婷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一步步的走到了曾钦杰的面前，看着他灰败的面孔冷笑不已。
“你真是该死啊，居然得罪了一个大侠，大侠的身后还站在一个妖精中的贵族，而唯一想保护你的只是一个人人都瞧不起的小狐狸精。”
俄而，美婷歇斯底里的怒吼在屋中爆响，不断地回荡中，卷起了满屋的尘烟，狂暴而迷茫，恰如她此时的心境。
“我只是一个想要什么都得不到的骚狐狸，我是个烂婊子，我是个破鞋，我是这天底下最下贱的女人。”
美婷咬牙切齿的看着曾钦杰即将生机断绝的躯体，一字一顿的说道。
“然而，我要让你活，你就得活着。”
噗嗤一声，尖刀被拔了出来，曾钦杰呃的一声从地上弹起，又重重的摔落，胸前背后血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