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天低,曾生带着高朋和炳贵摸着黑穿山过
径的往前走着,“跑”的一声立起一头庞然大物截住他们的去路,高朋机敏地闪在前头拔抢在子就打。“高朋,慢着。它是一头饿狼,还在吃着食物。”曾生拦住高朋的手说。大家望去,狼口含着食物,它那双目放射出绿色的凶光怒视着三人。“大队长,狼是吃人的,我们不把它打死就不能过去,你看它正吃着一俱死尸,我非把它毙了不可。”炳贵举枪对准恶狼愤恨道。“烽火连天,饿拜遍地,你知道它吃的生人还是死者吗?它不犯我,我不犯它,
我们绕道过去吧,以免开枪惊动敌人。”曾生说罢掉头便
走。曾生是个文化人,他投笔从军,在枪林弹雨中他从不放过一个敌人,在俘虏营里他更不虐待一个战俘。战士最知曾生的心态,高朋和炳贵二话不说的转身便跟着曾生而去。他们走过一道山径,摸进一道长廊似的扬美这个小山村。村子坐北朝南沿着山腰建造,全是一溜儿的低矮土屋子。村中静悄悄的,曾生三人来到村东头一间土屋子门前,高朋、炳贵俩分别守卫在东西两边。曾生昕昕屋内悄无声息,他绕到屋后的窗台下轻叫两声,屋内一个中年妇女闻声起了床,点燃了煤油灯。曾生回到门前,妇女轻轻地把门开了。
“生仔呢,那么长时间没见你来,使人担心死哪!”
妇女久别亲人似的说。“邱嫂,战斗频繁,抽不出时间来看你。”曾生说。两人道了平安话后一齐进屋去。曾生茶没喝便向邱嫂交待任务,邱嫂昕后迅速地往屋外去了。不一会,邱嫂把村中地下党员阿养、阿寿、阿发三人找来,他们围着曾生坐下。曾生把部队准备东移海陆丰前,要备足三千斤大米的任务叫三个党员去完成。三个党员你看我,我看你,难于承受地锁着眉头。扬美村六十余户的人家正在饿着肚子,去哪找上如此多的大白米?经过讨论决定去西路产粮区购买。扬美村是个革命根据地,村民有条裤子也舍得脱给游击队员穿的,有口饭也要挤一半给战士们吃。三个党员走街串户发动,村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组织了三十个男女青壮年到西路的东莞长圳产粮区去购买稻谷。
曾生正在等着购买粮食回来的时刻,东莞的模范抗日大队王作尧大队长找他来了,共商量东移的事宜。他俩研究战士要长途行军,衣衫单薄,伤病员又等着药物去医治,这些物品要到香港才能买得到,有了钱也难啊!前有日寇层层封锁,后有爱林党军队的追袭。如何打通到香港购物的通道?这一事难住两位东江游击队的最高层领导了。
“深圳布亩的陈福是个开明的农民商人,他经常来往深港两地做他的买卖生意,又是个地下交通员,他为我游击队做了许多好事,我俩还是去找他去香港为我们购物为好”曾生说。
陈福家住布吉石龙坑村,这个村子与布吉日军大本营遥遥相望,鬼子时刻到上村搔拢,村民日躲深山夜宿村坪,要进这个村子险过在老虎嘴上拔须。然而,为了得到这些物品,只有找陈福才能办到。曾生与王作尧经过周密研究后,他俩决定亲自上门去找陈福。
杨美村到陈福的村子隔着一座鸡公山,走直线不上五华里,绕山径才能到得陈福的家,然而半天也走不出七曲八弯的山径,曾、王两人半夜起身,早上八点时分,才来到陈福家里。陈福喜出望外,他热情地接待两位东江游击队的高层领导。当他们谈得正浓时,村中有人大叫“日本仔来啦!”当曾、王两人步出门庭一看,两人都惊呆了,布吉的鬼子兵进村来了。村上的人直往后山跑,一队荷枪实弹的鬼子兵占领着村子的各条巷道。曾、王俩要往外冲已来不及了,眼看两员东江游击队的正副大队长落入鬼子的手里了,如果他俩结鬼子抓去杀了,东江的抗日事业难以设想了。正在他俩进退两难时,陈福把曾、王两人推进里间去,迅速把门掩上。客家人的房子都是堤瓦建造,十五行瓦,两进一房,一进厨房,中间厅堂,吃饭待客在此进行,三进是睡间,曾生俩藏在里间。
“大队长,我俩成了瓮中之鳖了,你是东移海陆丰的总指挥,东移部队决不能没有你,为了保住您的性命,我宁可冲出去把鬼子引开。”王作尧手里握着左轮子枪欲往外冲地说。
“作尧昵,我们不能硬冲,门外已围上那么多鬼子兵,我们只能往后跑。”曾生说罢看着屋后的窗子又给难住了,这口窗子只能伸出一个人头去,还有几根铁柱防盗。
当东江纵队这两位高层领导正为难于决策时,陈福从鸡笼里抓出两只大肥鸡在门口剖了起来。鬼子在村中东搜西袭,看不见一个村民,只见陈福在他的门前忙着剖鸡,鬼子队长领着卫兵大步走来,陈福向鬼子曲背弯腰的行了个日本礼。
鬼子队长挠起大拇指“顶呱呱”的赞着陈福。陈福会讲一些日语,他边割着鸡边与鬼子队长聊起来。陈福把鸡宰好,拿出一只键仔在门外煮了起来。陈福是个好厨手,他把菜炒得喷鼻香,三下五除二摆上桌去,拿起酒和鬼子队长在厅中对饮起来。鬼子队长是个酒鬼,他三杯进肚话更投机了。曾生与王作尧被关在里间,他俩拼住气息,予握的枪都捏出了水。后窗口堵住像个豆腐块那么大,要跑跑不了,两人一筹莫展了。看着与鬼子只隔着一扇木门,鬼子讲话的口气都能吹进里间来。曾生透过门缝能把鬼子的眉毛胡子看得一清二楚,两人的生命如同毛发串豆腐,一提便会粉身碎骨。个人死了是小事,八百个游击战士如有三长两短,东江的抗日烽火就此熄灭。曾生想着大气不敢l哼一下,他恨不得化成一个虫儿从这口小窗飞出去。
陈福终于把鬼子队长灌醉了,鬼子队长傍着陈桶双手摸着
阿福的脸“你是皇军大大的好人,望你今后多为皇军服务。”“大队长,是时候了,我要把他杀掉,我保护你冲出去吧。”憋得难受的王作尧一手抓住门问。一手握着枪把子悄声地说。
“不能,一切看陈福行事。”曾生压低声音说。鬼子队
长好像发现了什么,他警觉地往房门上一望,站立起来走近门旁,看着门上过年时贴着还很鲜艳的“大吉”两字。“皇军大大的好,这是我们中国人的风俗,在家求大吉,出门求平安”。陈福机敏地说。
正在这时,梁檐上一只老鼠走过,陈福抬起鸡毛弹子打去,老鼠掉了下来,“啪”的一声落在鬼子队长的脚上,吓得他倒退三步,颠三倒四的,陈福忙把他扶住走回座位坐下。
“你们中国人都是我们的奴才,两个字就可行好运,什么招财进宝,出门遇责人,哪有这么便宜。”鬼子队长说。
“奴才是我们的皇上对下人的称谓,皇帝在中国不存在了,你们就是我们的皇上。”陈福说。
“哈哈哈,你们统统都是我们的奴才了。”鬼子队长仰天狂妄地大笑着说。“是是是……”陈福不断的点头哈腰。“你只要为皇军效劳。保你比这门仁贴的两个字吉祥百倍的有。”鬼子说。“皇军太大的好,我不敢出入布吉关卡,怎能为皇军服务?”陈福说。“这个的有,这个的有,我给你写个通关卡,你就可通行无阻。”鬼子队长酒醉三分醒,他说罢拿出一张特别的纸条写上:陈福过关,有礼相送。签主他的名字,阿福接过纸条小心翼翼地装进袋里。顷刻,鬼子队长醉倒在地,卫兵慌张地上前把他扶起往外走,陈福跟着鬼子抬着醉如烂泥的队长送出村外去。陈福和鬼子的一席话曾生昕得一清二楚,曾生与王作尧对陈福钦佩不已。鬼子走后,曾生和王作尧松了口气,他俩久久坯不敢把门打开。陈福回来轻声道:“两位大队长,鬼子走了。”
“陈福先生,我俩人的生命是你从阎王殿里领回来的,你真神,东江游击队有了你这个朋友百事好办啊!”曾生把木门打开出来握住陈福的手激动地说。
陈福按照曾生的交代前往香港购买布匹医药等一切军事用品,他在行前,曾生千吁咛万嘱咐的叫陈福找上香港的地下交通站,尽快的把物品购上运到扬美革命老区来。
曾、王两人再回到扬美已是傍黑时分。购粮的队伍也回来了。这一夜,把稻谷分派到各户番成白米,再炒熟。妇女们把破衣旧布缝成一条条米带。扬美这条小小山村像过大年似的,大人转,小孩闹,把这个小山村闹得像蒸锅一样。曾生、王作尧这家转那户看,看着一条条胀鼓鼓的米’肘,他俩喜在心里笑在脸上。是日,陈福也从香港购回来布匹和药品。物资到手了,又如何把这么庞大的物资运到宿营地去?敌人层层封锁,也难不倒杨美的老区人民。
是夜,一个浩浩荡荡的运输队伍,把物资运到东移部队去,你看这些穿着破衣烂裤,千穿百结的农民,肩上压着百斤货物,赤足走在凹凸不平的路上,爬高山,穿深谷,肚子还空着,也听不到他们的怨气。逢山过山。逢水过水,他们不知爬了多少座高山,穿越多少个敌人的封锁线,把物资运到东移海陆丰的队伍里。回来的路上有的人被敌人抓上了,吊打审问,宁死不屈,也不暴露军情。邱嫂给敌人抓去吊打了七天七夜,她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抛在死囚里,梦吃连篇的都是“曾生曾生,儿子儿子”。邱嫂名叫邱银娇,她是个越南妹,老公是扬美人,邱嫂三十守寡,把两儿一女拉扯大,大儿子十四岁送去参加游击队,二儿子也在十四岁参了队,丢下六岁的小女夜夜外出送情报。像杨美革命老区这样的邱嫂如此的农家妇女,在抗日战争年代不知有多少个,她们是天生的吗?不,她们是被日本侵略者迫上梁山的,家仇国恨,奋起抗日,没有一个人顾及得失。落入敌人的手里,守口如瓶,大义凛然。没有人民便没有一切,东移海陆丰的部队得到各老区人民运来的物资,他们雄纠纠气昂昂的奔赴新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