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烟尘
贾珣睡梦中,忽然间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身体猛地下坠,在失重中醒来。
“老爷,有贼人作乱。”初晴在睡得浅,起来的早些,因此先知道了情况。
“将秦三叫来。”
这时候管三刀已经进入军帐,低着头向贾珣道:“伯爷,今儿我值夜班。”
贾珣道:“听着这动静这么大,管哥还有空开玩笑,怎么回事?”
管三刀道:“就很逗,我如今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贾珣听这话有意思,便道:“详细说说。”
请管三刀进来坐。
“外头出了乱子,往日里听伯爷的吩咐,尤其留意了一些颇有威望的宗室亲贵和失势的庄园派贵族,但这次闹事的却不是他们?”
“是谁?”贾珣忙着着甲,要往乾德帝那边去,道,“边走边说,难道是所谓的新党在搞事?”
管三刀摊手道:“一开始我也不信,但对面打着的旗号正是赵百川,还有伯爷呢。”
贾珣愣了一下,颇无语道:“不是吧,真看得起我,快,我得尽快面圣。”
贾珣带着约莫百人的铁卫,行近乾德帝所在的大营。
显然,这里已经经过了一场战斗,狼藉满地,从路过的贵人们惶恐的眼神中,贾珣仿佛看到燃烧在郊野的冬火,为来年的春回肥沃土地。
掩藏住内心的窃喜,眼里满是愤怒和担忧。
管三刀带的人被留在了外面,贾珣独自一人走近禁军的阵列中,在大帐中见到了乾德帝。
面如止水,心如平湖,是贾珣对皇帝的第一印象,也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
乾德帝如止水的面容也在见到贾珣来后露出了笑容,在场的还有同样被反贼利用旗号的赵百川,以及老臣姜显。
在场宗室之中,除了忠顺王和皇三子刘澹之外,再没有旁人。
将领之中,禁军将领均不在帐内,只有曾和贾珣训练新军的郑龚和段秋。
“贾珣,你睡得很沉。”乾德帝道。
贾珣回道:“臣心思单纯,是以睡眠不错。”
这话一出,饶是姜显这老家伙,也忍不住嘴角抽抽。
乾德帝哈哈大笑,似乎对此话深信不疑。
“朕没想到,没想到,朕一心想要经营和守护的新政,竟然会走到朕的对立面,贾珣,你说,朕做错了吗?”
贾珣探询的目光看向四周,赵百川道:“朝廷中新党联合了大量工厂主、豪商,收买了新军的基层将领,如今郑将军和段将军手下扩充的新军,几乎都走到了陛下的对立面,虽然仍旧剩些忠义之士,终究寡不敌众,而且他们打着的正是老夫的旗号,实在可恨!”
贾珣笑道:“恰可以说明阁老众望所归,反贼也不能例外。”
“你还笑的出来,这种情况你还笑得出来。”姜显喝道。
贾珣道:“我瞧着这些人打着赵阁老的旗号,没有打姜阁老的旗号,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你~”
贾珣打断他道:“可对方扯大旗的人,正在陛下帐下,丝毫没有动摇,可见贼军纵如鸟聚,也必将如鸟散,形势或许难堪,但终究会拨乱反正的。”
正当此时,传令兵急匆匆进入行帐,报道:“陛下,北静王被反贼推举为首领,西宁王府,东平王府响应,叛军集聚近十万,围困铁网山。”
乾德帝闻言,问:“贾珣,你刚才说什么?”
这打脸来得太快,让贾珣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乾德帝并不责怪,等着他回答。
贾珣问传令兵,“北静王是因为什么被推举为首领的?”
传令兵只记住将军的话,复述一遍而已,哪里懂得其中原由,也失去了好难得的露脸的机会。
所以说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一点不错。
但将军又岂会不知道小兵讲不明白。
果然,在小兵的支吾声中,一位将军龙骧虎步,攘袂入内,叩谢道:“臣救驾来迟,请罪。”
乾德帝笑道:“荆国公来得正是时候,朕听说,北静王居然反了,朕很意外,倒不是意外他会造反,而是居然这么多人跟他一起反,是何缘故?”
陈修学为难道:“陛下,事涉先皇,臣不敢妄言。”
乾德帝道:“事有缓急,直言!”
陈修学道:“老北静王当年正当壮年,却死于旧伤复发,那时就曾有流言,乃是先皇与北静太妃有私情,被老北静王撞破,或因羞愤抑郁,或为先皇所胁,是以早亡,但先皇威望正隆之时,这风波很快便被压下去,自此之后,先皇也没有再行幸过北静王府,是以此事湮没无闻。”
乾德帝听出了这话的意思,这水溶居然敢拿这事来糊弄人,纵然是真的,也是扬父之过以正己位,后患无穷。
“这水溶原是四王之中,至今唯一承袭的王爵,在勋贵之中,身份本就特殊,加之乃是江南勋贵的带头人,阴差阳错又得了东南豪商的支持,如今外面都在传,水溶乃是先皇的私生子,也是先皇真正想要传位的人,陛下正是因为听到了这样的风声,才会铤而走险,做下弑父杀君的恶行。”
“放肆!”
乾德帝少有的发怒了,冷厉的杀气让人不住颤抖。
陈修学单膝跪地,低头不言。
不过片刻,这种怒火便收敛起来,笑道:“荆国公起来。”
缓步走在帐中,冷声道:“好贼子,再怎么牵强的理由,他们也会信的。”
陈修学道:“陛下,贼人拿到了先皇的私印和圣旨。”
“好!好得很!”
过了会子,乾德帝方问:“这圣旨一定对朕很不利了?”
陈修学回道:“大约在指责陛下改易先皇制度,有违孝义之道,多诡计,有违君德,赞了水溶一遍,要传位与他的诏书。”
乾德帝忽然喝问:“贾珣,你告诉朕,朕要是不改易先皇制度,会有如今这些新党的人,他们得了利益,却要用自己获利理由,来反对朕。”
言语中的激愤和冷嘲,这位皇帝似乎果然陷入了背叛的痛苦中。
但不知为何,贾珣却只听出了兴奋。
贾珣正色道:“陛下居天下之正位,掌天下之威权,总是不断在壮大自己,也在产生敌人的,只要杀服了敌人,那就能建立真正的权威了,新党之中,虽有短视之人,但亦有如赵阁老、如臣这样的识时务的,胜负之数,仍在陛下!”
“好,怀玉,朕要你去做一次,你父亲当年做过的事。”
似乎对贾珣的忠诚深信不疑,这个命令让贾珣感觉道岁月的恍惚和命运的轮回。
他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冷漠,几分悲哀的心情,走出了禁军的重围,远望反贼卷起的烟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