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我想纳妾
乾德帝没有受到袭击的影响,将队伍开进了铁网山的围场中。
内外数百匝,长长的尾巴绵延不见尽头。
贾珣在营寨中发呆,天幕之下,高山之旁,拥挤的人潮却听不见多少喧闹,一个笨拙的身影偷偷摸摸地掀开帐帘。
外头守备森严,还不至于让刺客这样大方的走进来。
那个身影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贾珣点燃烛火,靠近些,却见是陈拟昂。
贾珣笑问:“是你小子,这大半夜来这里干什么?”
“贾珣,郡主是不是被当作人质了。”
贾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一次将帐内的三盏灯都点亮。
问道:“为什么这样讲,郡主在皇后身边,尽尽孝心罢。”
陈拟昂道:“可为什么我听人说,这是胁迫你们,让你们自相残杀。”
贾珣大笑了两声,问:“你听谁讲的,牛头不对马嘴的,让谁自相残杀,‘你们’又是谁,陛下有所差遣,哪里还用得着胁迫。”
陈拟昂气嘟嘟的席地而坐,道:“贾珣,我当你是兄弟才来找你的,你和我说这样的话,我很难过。”
贾珣看着这个年岁不大的公府少年,朴实的话语竟让他有几分难明的感动。
“我的话怎么了?”
“单说这陛下的话你都听,就太假了,东北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小子一身反骨,无利不起早的,到时候形势危急,你还能忠心耿耿,我才不信呢。”
“你这么了解我,那你听谁说的?”
“这我不能告诉你。”陈拟昂很有原则。
“你爹嘛,多难猜,你还能听到别的谁说机密的事不成?”
“你少瞧不起人了。”
贾珣道:“那你告诉我是谁?”
陈拟昂沮丧地点头,道:“是我爹。”
贾珣道:“你把陛下想的太简单了,的确会有大事发生没错,但郡主留下,不是被胁迫,而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一旦有战乱,陛下的行在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陈拟昂低头想了好久,贾珣都有些打哈欠了,这才抬头,叹息道:“为什么一定要打个不停呢?”
贾珣反问:“为什么一定要停下呢?”
“为什么不停下。”
贾珣笑道:“你是公子,你当然希望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如果你是乞丐呢,食不果腹,风餐露宿,你还想继续下去吗?这时候你就想要变,想要变的人多了,就不是可以轻易按压得住的力量了。”
陈拟昂没有反驳,而是问道:“贾珣,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你这么有钱,又是伯爷,你万万不想改变的才是。”
贾珣点头,道:“欲望是没有止境的,准备好去当赢家和输家,或者当奴隶吧。”
“我也不能例外吗?”
“陛下也不能例外。”
陈拟昂睡在摆在正中的榻上,半眯着眼问:“可是好奇怪,真的好奇怪。”
低声喃喃之后,贾珣已然听不见声音,却是睡着了。
贾珣自出了行帐,叫来秦三,问:“他一个人来的吗?”
秦三道:“有人跟着来,但陈公子入帐之后,他便走了。”
贾珣点头,道:“我知道了,打起些精神。”
陈修学为什么会放任陈拟昂来自己这里,将这个消息传来,他的目的是什么?
贾珣不够了解这位荆国公,倒是见过两次嫁去了陈家的公主,也不曾谈过。
他是一个坚定地站在皇帝一边的人吗?这并不像。
但如今的局势,并没有任何一个别的宗室拥有可以和乾德帝抗衡的力量,如果他不站在皇帝这边,谁能抗大旗呢?
历来造反的人,说好听点叫群雄并起,其实不过是群魔乱舞罢了,真到了帝国的大船倾覆,对他这样的国公而言,弊大于利,除非他是割据一方的边将,还有几分可能。
贾珣能感受到帝国统治的动摇,但这种动摇来自于利益诉求的斗争,更来自于底层和上层的彻底分离,不再相互支撑,而是相互仇恨。
但这种动摇绝对不该来自于勋贵,尤其是如陈修学这样如日中天的勋贵,何况他还有个公主夫人。
可世界会如自己预料一般前行吗?不会,因为每一个人都是参与者,而非设计者,哪怕是名之曰设计者的人也是如此,他之所以能设计,是因为如此设计是顺应潮流而已。
而潮流之中,泥沙俱下,他还是先入为主了。
席地而坐,仰望星空的璀璨,那种复杂而纠结的心逐渐消逝,让他得以认真去看自己的处境,而非去看世界的道理,狗屁的世界哪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而当前的局势,皇帝仍旧是占据绝对的权力中心的,至少朝廷之中是如此的,能够真正威胁到皇权的只有大规模的起义或者外来文明的入侵,前者只有在天灾人祸不断的情况才会发生,后者则是在敌人天灾的时候最可能发生。
这样一来,朝廷没有覆灭的危机,而是处于一种慢性病的角力当中,或许会终有一天病入膏肓,但绝不是现在。
那么在这样的环境中,自己当然是绝对的忠臣,那么自己的选择就是击倒一切来犯之敌。
彷徨被吹散了。
他想不明白的事很多,但他也必须接受,活在问题里面,活在永远不会明白的混沌中。
围猎开始了。
贾珣作为年轻的将领,也参与了一场,但手风并不太顺,被同组的刘钦抢了头筹,排在了倒数第二。
“珣弟今儿没什么准头,可是昨儿的事?”刘钦问。
“我好歹也是战场上封的伯爷,不至于这样胆颤心惊的,就是想让二哥夺个彩头。”贾珣道。
刘钦笑道:“那你这一让,让得有点多了。”
“谁知道你有几分长进,可不得收着点。”
刘钦大笑不止,道:“当初接你进京的时候,可没这么狂。”
贾珣道:“可不是,如今我也当爹了,我低调些也就罢了,可不能让姑娘受委屈了。”
刘钦的笑容戛然而止,不乐道:“又戳我短处。”
又神秘兮兮地问:“你告诉哥哥,怎么让我那林家妹妹,对你纳妾这样宽容的,我也是和她相处过的,不像个这般通情达理的。”
贾珣道:“二哥是说熙和郡主蛮不讲理吗?”
刘钦摇头,坚定道:“没有。”
贾珣道:“二哥不着急,慢慢来,你瞧二舅、钊大哥第一个孩子都来得晚,你急什么?”
刘钦道:“我急的是孩子吗?哎,曾经烟花风流地,而今铁网锁心门,是何苦来。”
贾珣见他真不似玩笑,不免奇道:“二哥不喜欢郡主?”
刘钦摇头,道:“不是不喜欢,是不得不喜欢,多少有些抗拒,其实我本来也喜欢的,就很奇怪。”
“朕的勇士在说什么悄悄话,刘钦,你过来。”乾德帝大笑喊话。
刘钦上前,乾德帝问:“想要什么赏赐?”
刘钦脱口而出,“我想纳妾。”
说完当即就后悔了,都怪贾怀玉,说什么不好,非要谈这个话题。
乾德帝也被这个回答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看了陈修学一眼,却见他并不任何异样。
而这里的情况很快传到了内眷的居处,一时间嬉笑之声不绝。
熙和郡主则一直保持着淡淡的轻笑,或许平静的淡然,唯独没有为此有任何愤怒的心情。
不免叫旁人有些失望。
林皇后讲她叫去身边,说了几句悄悄话,众宗亲贵女见状,也只好揭过此节,议论起英武的后生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