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任性
李木枳来河间府一趟，送布匹往农工商行，顺路来见了贾珣，贾珣为他展示了蒸汽机模型。
“若是将这个机器做大，装在大船上，如何？”贾珣介绍说。
李木枳两眼放出精光，问道：“能做多大？”
贾珣道：“还要看材料的锻造，技术是一片一片成长的，目前储备还不够。”
李木枳道：“这就是科学吗？”
贾珣道：“科学是根，技术是叶，根深叶茂，就是一颗参天大树。”
李木枳道：“就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贾珣点头，道：“大家还遵守规则，是因为破坏规则得到的利益不足以偿付代价，这个专利，专利局可没什么用。”
李木枳到：“何不献给陛下呢？”
贾珣道：“最初我也有此意，但现在我改变了这个想法，陛下关心的是他的天下，咱们也该关心自己的事业，李兄可愿搏一搏？”
李木枳沉吟半晌，问道：“你果然觉得，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吗？”
贾珣道：“我判断的根据有三个：朝堂动荡，京师各方势力汇聚，互相之间免不了争斗，无暇他顾，此其一；就算当权者认识到它的重要性，但要说服足够的力量，依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足够咱们成长，此其二；发出自己的声音，而非简单的应和，听从站队，人总要给自己的生命注入一点活力，这是我的选择。”
李木枳大笑道：“伯爷的第三个理由，我无法拒绝。”
“说明咱们志同道合！”
李木枳道：“我必须去说服家族，还要尽量争取到朝堂上的支持。”
贾珣道：“感谢的话，我不知怎么讲，便不说了，若有功成之日，再话来时风景。”
“伯爷还年轻，就算失败了，又有何妨？”
贾珣认真施了一礼，又道：“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无论是否说服家族，都回来帮我。”
李木枳点了点头，道：“我会尽快回来的。”
说完便不再停留，一路疾行南下。
……
农工商行，河间府分行。
“伯爷！”
回话的掌柜原是薛家的老人，薛家因商务萎缩，遣散了许多旧人，贾珣问过薛蟠后，特意派人查过，要过来一些，此人便是其中之一。
“王先生来了吗？”贾珣问。
“在楼上候着。”
贾珣整了整衣冠，上楼在案边坐下。
笑道：“先生久等了。”
王虚单手倚靠在案上，笑道：“我若不来寻伯爷，伯爷便忘了我这个人了。”
“一出事，便想到了先生，仔细一想，又有些不服气，想自己处理一番。”
“伯爷倒是洒脱，尚书大人入狱，让伯爷失去了从容进退的局面，但所谓危机，有危险，也有机会，我以为，当下正是锋芒毕露的时候。”
贾珣来了兴趣，笑问：“这是怎么说？”
“贾大人入狱，伯爷年轻气盛，做出一点过激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也就是说，伯爷就算稍微任性一点，旁人也不好就此发难，所以彼处的损失，又成了此间的余地。”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古人诚不欺我，真想将先生留在身边，日夜以为顾问，可解千日之忧。”
王虚道：“也可以。”
贾珣先是一愣，随机喜道：“果然？”
王虚笑道：“我远没有那么重要，不过是想近一些看，伯爷能不能走出一条新路来。”
贾珣道：“先生可以高看我一眼，珣虽不才，也可厚颜接受了，唯独不可自轻，倒叫我无从自处。”
王虚没有再就此事辩论，斟酌一番后，道：“初见侯爷的时候，侯爷还是白身，并未出奇，但有一点却不同，侯爷能和不同身份，不同阶层的人产生共情。”
“我却从未这样想过。”
“对于贫弱之人，同情他们是富贵者的美德，但共情之人却很少，而且往往带着软弱的悲情。”
贾珣只笑了笑，眼眶不知何时有泪水打转。
王虚道：“我仔细研究过这些年你做的事情，你的动机我不能确定，但产生的结果却逐渐形成了脉络。”
贾珣道：“旁观者清，珣愿闻其详。”
王虚道：“你最初建立农工商行的时候，我其实是不屑的，只当是天真的妄想，但随之建立的城南工厂，让我看到了转机，那时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底层民众身上，你给予得越多，得到的便越多。”
“后来面对有组织的对新政的攻击，工人和新军都展示了有组织的底层的力量。”
贾珣道：“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听先生讲话，心里都通泰了不少。”
王虚接着道：“你去辽东之后，在军队之中，依然保持了这种作风，并且留下了持续的影响，上年冬天，我去了趟盖州，胜利重要，谁的胜利同样重要，在东北，你们取得了一场非凡的胜利。”
这话让贾珣也有与荣焉，在东北和魏无极等人一起打仗，和桥东山、史鼎的通力合作的确愉快，也取得了成果。
每一个人在合适他的位置，组成一个整体，向着同一个目标，的确令人向往，又令人怀念。
贾珣笑道：“这我没有办法否认，因为这的确是伟大的成功，是许许多多失意者向命运的浴血奋战。”
王虚道：“让我意外的是，你建立黑河贸易的过程和使用的手法，虽然并不复杂，但却通过一个未来的承诺凝聚了当时的资源，依然让我感觉到了不可思议，当时我便想，若是旁人也学着同样的手法，究竟可行吗？”
“答案是否定的，一个承诺的价值在于，它总能被实现，所以，城南工厂的成功让你拥有了黑河贸易筹款的主动权，拥有实现承诺的能力并且有不被暂时财富迷住的定力，这一切都将在潜移默化中随着市场的流动在人心中蔓延开。”
贾珣道：“先生的话，很振奋人心。”
王虚道：“伯爷或许还不知道，自然书行的书籍在南边卖得很好，在许多繁华的市镇中，兴起了一种科学讨论会，甚至一些地方开始固定日期，一些大工厂也在开始重视科学，作为提高产能的储备力量。”
贾珣道：“天下太大了，我目前的处境并不算好，想请先生为目前之局，指引方向。”
“伯爷的车行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蒸汽机也做出来了，可藏拙吗？”
王虚摇头，道：“不必，大张旗鼓。”
想了想，王虚接着道：“我是这样想的，可以先在新路上，开设一条专线，以运行蒸汽车，并邀请各大车船行、各大工厂参观，先将动静搞出来，要惊动皇帝派人来察视。”
“我目前的财力和掌握的权力，就算结成同盟，也很难把握住主动权，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可以分三步走，第一步是吸引天下豪商大户前来观礼；第二步可以以此为由，组建科学会，以完善蒸汽机以及应用的场景，吸纳人才，结成联盟，这个科学会建立后，要多搞些名头大，却不赚钱的项目；第三步在逐渐推广，随机应变。”
贾珣点头道：“这事儿可行，一边筹备，一边宣传着。”
“这件事我来做吧，南边的生意，伯爷该派几个人去接管。”
贾珣道：“我指几个人给先生，先生交代指导些日子，也不急着。”
王虚点头，又道：“过两日再派来吧，今儿我要去见风翠楼的花魁，这两日应该不得空了。”
贾珣会意，辞道：“那就不打扰先生雅致了，珣也该去忙些俗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