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体会
“你可有办法,帮一帮琴妹妹。”
贾珣道:“这事不难办,也不好办,人家摆明了势利之徒了,你还巴巴凑过去,便能过好日子了?纵然颜色好的,若是娘家撑不住,终究难熬,我纵然强让梅家娶了琴妹妹,不情不愿,不知是帮她,还是害了她。”
黛玉嘟着嘴,不乐道:“那你还说不难办。”
“我的意思,另寻一个便好了。”
“你说得轻巧,她父亲过世了,母亲又是痰症,如何再寻一个。”
忽的又想起自己,看了看眼前人,如果那时没遇见他,或许自己也一样忧心吧。
“怎么哭了,我明儿就去将梅翰林一家子打一顿,给你出气,什么人,居然敢惹林妹妹掉眼泪。”
黛玉闻言,笑骂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每一刻都不一样,我形容不来,但妹妹肯定是个热心肠的。”
黛玉也不答,自话道:“这天底下不平事也太多,纵然是有心,也未必管得过来,只就在身边,就想着能做点什么。”
贾珣道:“这样的心自然是不错的,可妹妹又果然知道,什么才是真的艰难呢?”
黛玉抿嘴笑说:“那你说与我听听。”
“这世上还有许多人,是笑不出来的,更无奈的是,尽管他都想哭了,却又只能笑。”
黛玉神色一黯,过了会子,展颜笑道:“我却不能体会这样的心情了,谁让我遇见你了。”
贾珣被这突然明媚的笑容闪花了眼睛,不觉心里一暖,就要涌上泪来。
展颜笑道:“俺也一样。”
黛玉白了他一眼,气哼哼说道:“你又作怪了。”
贾珣站起身来,轻按在肩上,看向桌面,笑道:“我来瞧瞧,郡主在写些什么?”
黛玉伸手去遮,被贾珣按住,只道:“园子里的时候跟姐妹们作的一些诗,莫非伯爷要点评一下?”
贾珣道:“点评我是不能的,欣赏却还可以。”
“这个‘口齿噙香对月吟’写得不错,让我想起开心的事。”
黛玉忽然仰起头来,贾珣轻轻啄了一口,笑说:“越发像老夫老妻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这句写得真好。”
黛玉又问:“还有呢?”
“这个‘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倒不错,就是太毒辣了些。”
黛玉笑道:“这是宝姐姐写得,赶明儿我告诉她去。”
“你便告诉她又如何,难不成还为了这话找我理论不成。”
“你不管。”
贾珣忽想起贾敬的事,又道:“妹妹暂时别回大观园住了。”
黛玉疑道:“怎么了?”
贾珣道:“最近都中鱼龙混杂,荣国府又是个透风的破船,我怕你冻着了。”
黛玉摇头道:“若还荣国府都不安全,难道这里便安全了,何况我怎么跟老太太讲。”
“如果你非要回园子里去住,我得多安排些人,你别拒绝了。”
“怎么这样险了,谁又会来对付我呢?”
贾珣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总之你要回去住,也行,必须多安排些人,荣府里的人,除了太夫人之外,多少还是要注意些,我不想你出任何事。”
黛玉虽觉得他过于小题大做了,但到底为了自己,心里也高兴,只点头应下。
又拿起桌上的漆盒,取出一本书来,递给贾珣。
贾珣接过书来看,却是《稼轩词》。
贾珣笑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黛玉吟道:“何处飞来林间鹊,蹙踏松梢残雪。”
又吟一句,道:“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
“定是瞧见我写的字了,写得不太好看。”
“也还好。”黛玉说着,掩嘴便笑。
贾珣在榻上坐下,歪着身子瞧着她。
“你看我干嘛?”
“你好看!”
黛玉忽然想起事来,说道:“对了,明儿进宫去见娘,让我们一起去。”
“我去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
“什么时候?”
黛玉道:“早些吧。”
贾珣道:“也好,这边借了钱,差不多也要做事了,正好去见见咱娘。”
紫鹃掀帘子进来,道:“郡主,今儿哪里摆饭?”
“就这里吧,再请琴姑娘过来。”
“琴姑娘正跟丫头玩三国杀,这便喊过来吗?”
“作游戏便不吃饭了吗,傻愣着干嘛。”
贾珣也道:“这丫头越发傻了。”
紫鹃对着贾珣努了努嘴,跑将出去。
不多时,宝琴便风风火火跑进来,又是卸鹤氅,又是扔帽子。
笑道:“你们亲热完,可算想起我来了。”
黛玉笑骂道:“饿死你算了。”
几人吃过晚饭,贾珣有事,并没多留,回到通辽伯府。
来荤见跟这贾珣的是两个不相熟的人,但看起来体格健硕,气息内敛,却像是高手。
忍不住问:“爷,这两位是?”
贾珣道:“也让你认识,我在辽东打仗时的两个战友,今儿方到,安排两间上房。”
引两人入了正院,贾珣一时技痒,笑道:“好久没好好打一场了,就怕两位舟车劳顿,胜之不武了。”
这两人皆是高大的壮汉,厚重的绒服也遮不住如盘虬的筋肉。
其中稍年长,约莫四十来岁的名叫典莫,稍微年轻,也近三十岁,名叫简昧。
典莫道:“怕伯爷输得太难看,会睡不好的。”
简昧也道:“你们若都有这兴致,我也可以奉陪。”
贾珣持剑,典莫用的是流星锤,简昧则是使的一把长枪。
在前厅的大院里,几人铿锵打将起来。
这一打,便是小半个时辰。
三人皆是大汗淋漓,杵在地上喘着气,又一起大笑起来。
简昧道:“自从见识了火炮火枪的威力,习枪练棒的心思都淡薄了,勉强撑着,也是你们手下留情了。”
几人在大厅前的台阶上坐下。
贾珣道:“两位兄长来京,是为了何事?”
典莫道:“我也不拐弯抹角,这次过来,也是投奔兄弟的,虽然比不得那些有才干的,还有一身力气,你瞧着哪里合适,安排个去处也就是了。”
贾珣没有立即回答,又问简昧道:“简兄长也是一样吗?”
简昧点了点头。
贾珣道:“实不相瞒,就算两位兄长不来,我也要叫人来请的,近来京城多事,也深感势力单薄,想要寻求臂助,当初辽东之时,与二位兄长已然相互合契,两位本领高强,我素来是佩服了,阴差阳错,倒想到一起去了,也省却我一番路途。”
两人一时没话说,只是点了点头。
又在院子里点上火堆,几人围坐着烤肉,一边吃酒,一直倒了深夜,方才大醉而归。
第二天一早,贾珣顶着有些沉的脑袋,去了郡主府上。只见黛玉披着一件貂鼠脑袋面子、大毛黑灰鼠例子、里外发烧大褂子,围着大貂鼠风领。
“这貂鼠却眼熟。”贾珣笑说。
“你带回来的大毛,新做的。”
“郡主穿什么都好看,这便要入宫了吗?”
“辛姨去报了宫里,等回了话,咱们便去。”
一番流程走完,将近晌午才见到皇后。
让贾珣意外的是,这次的人却有点多,林后的两个儿子并王妃都在,比林、贾二人还早些到。
见这阵仗,贾珣也起了疑,问黛玉道:“今儿什么日子,人这么齐整?”
黛玉道:“母后生日。”
“怎么不先告诉我?”
“娘不让我说的。”
肃平亲王道:“小妹和通辽伯怎么还说上悄悄话了?”
黛玉只笑了笑,贾珣道:“不知是娘娘华诞,倒不曾备上贺礼。”
林后这才从殿外近来,闻言笑道:“就是不让你送,本宫最烦这些。”
众人皆起身行礼。待林后落座后,方各自坐下。
“不必拘礼,就是一家子坐坐罢了。”
“小妹也就罢了,他算什么一家子?”恭烈亲王刘泽懒懒地冷言一声。
贾珣也认真打量了刘泽一番,其名声也素有所闻。
知其为人孤傲,却能量才用人,故从之者效命,逆之者多怨,与乾德帝沉稳的性子相比,截然不同。
刘澹笑道:“通辽伯不必介怀,六弟是这样的。”
刘泽却冷笑道:“三哥做什么好人呢,你可是亲王。”
贾珣偷瞄了眼林后,却见她并无说话的意思,脸上仍旧是平静的,若有似无的浅笑。
贾珣淡淡道:“臣的位分,自然是不能和亲王相比的,但臣是陛下的臣子,不是王爷的臣子,王爷还是先学会当好儿子,再来摆亲王的威风来得好。”
“好猖狂的贾怀玉!”
“比王爷还是稍逊一筹。”
林后方坐定不一会儿,乾德帝和一女子有说有笑地走进来,见状一笑:“倒冷清得很。”
一番见礼毕,贾珣方知,跟乾德帝一同入内的,便是新安公主。
贾珣看她的时候,公主美目流转之间,也在贾珣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便笑着往皇后身边坐下,不住撒起娇来。
安稳住新安公主,林后道:“陛下忙着国事,何必过这边来。”
“朕和皇后的事,就是国事。”
自乾德帝入殿,刘泽瞬间就老实了,一点盛气凌人、懒散自适的状态都无,端的一个听话的乖孩子。
乾德帝冷冷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贾珣道:“贾珣,卖了多少?”
贾珣知是问发债的事,回道:“陛下,卖得也差不多了。”
“可还缺人手?近来又有不少大鬼小鬼冒出来,要不我派老六去给你镇镇场子?”
“这是得罪人的事,还是臣去做吧。”
乾德帝道:“得罪人的事,朕都能做,他难道做不得。”
又看了眼刘泽。
“朕越想,越觉得合适,回头朕给六儿安排个职位,一起去修路吧。”
贾珣道:“皇子地位尊崇,臣号令不动,恐怕事有妨碍。”
刘泽怒道:“该死,你还想号令本王?”
乾德帝沉声道:“刘泽!”
听闻这一声,刘泽当即噤声。
乾德帝道:“在官论职,不以亲王为尊,还不肯吗?”
贾珣道:“臣不敢,唯忠于王事而已。”
刘泽冷笑道:“大奸似忠!”
乾德帝只看着皇后笑了笑,仿佛不闻。
林后方道:“你们若要谈国事,快离了我这里吧。”
众人哪里还谈,看帝后相亲,然后合时宜的颂两句圣明贤德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