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寡人有疾
股票和债券的后续事务,由贾珣在辽东处理黑河贸易时带的队伍来处理,自己则趁着散会,见了见几个朋友。
家里做布帛生意并且经营着东江船厂的李木枳,南北汇行的少东家魏谷,兴利车行的左峦,以及西南茶路商会的荀丝。
其中,魏谷背后是有杨师桂的影子的,贾珣早知道了,而兴利车行,对方有意透露过,是恭烈亲王的产业。
贾珣并不太在意这些,不过观其才干气度,若能相交,便多谈一些,多一些合作罢了。
几人正在酒楼小酌的时候,薛蟠和薛蝌不知何时也跟了来,薛家如今虽不比从前,但众人眼看贾珣愿意带着他,也欢迎他们入席,少不得叙起旧来。
今儿薛蟠却罕见的没说大话,甚至话也很少说,不过有人问,便回答两句罢。
酒饭之后,众人也便都散了。
薛蟠同贾珣顺路,一起去了通辽伯府的方向。
“伯爷,这个生意,我能买多少?”
“最多五万两。”
薛蟠满意点头,笑道:“也够了。”
贾珣道:“我记得你们丰字号以前造车的,怎么不造了?”
薛蟠道:“这玩意儿没后台可干不好。”
“工匠还在吗?给我用。”
“你若要,我在回去找找,好些被辞了的,说起来也怪对不住他们。”
“行,找到给我送来。”
“哥儿要造车?”
“修了路当然要造车了。”
“那我也能参一股吗?”
“你说呢?”
心下道: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薛蟠又道:“有个事儿想求求伯爷。”
“你先说事儿。”
“是关于我妹妹的,详细也不好说,我知道伯爷手上有不少能人,能帮我查查看梅翰林家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贾珣初以为是宝钗呢,梅翰林,那应该是薛宝琴了。
一提起这件事,又想起宝钗也到了结婚的年纪,是该下手了,若不然订了亲事,倒平添了许多麻烦。
薛蟠见贾珣良久无言,以为这事为难,便道:“若是不方便,就算了吧。”
贾珣道:“你难得求我件事,又能有多大麻烦,且等我消息吧。”
忽的又问:“听说薛大哥在给薛妹妹找人家,可找到合适的了。”
薛蟠一脸愁容,道:“哎,终究不太合适。”
“有时候未免舍近求远,难道你身边就没有合适的吗?”
薛蟠道:“我妈的意思是要说宝玉的,但是荣国府里,你也知道的,一则没个准话,二来宝玉是个什么样的,我瞧着也就那回事。”
发完牢骚,薛蟠见贾珣忽然不说话,面上冷冷的,不知怎么回事。
贾珣道:“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儿要办。”
忽的如一阵风一般,带着人便飞奔而去。
一路疾驰,直到了一座山脚下。
眼前是一段高耸的石阶,柏木森森,青松迎客。
忽的两个人影从林木掩映中出来,笑道:“伯爷远来,不如入观中歇息片刻吧。”
管三刀道:“阁下是什么人,拿了我们的人,还得了联络的暗号,是为了交个朋友?”
对方一人道:“人却无恙,请伯爷往观中一叙吧。”
贾珣笑道:“盛情难却,带路吧。”
沿着阶梯一步步往上,大约三四百阶,在山门停下,这才看清这座道观的名字——玄真观。
一路走进去,到处都是冷冷清清,只几个扫洒的道童,见了也不以为奇,连抬眼一看的兴致也无。
沿着中轴线一直往里,过了两道门,站在雄伟的大殿之下,殿名玉皇殿,贾珣被引入了大殿之中。
堂上供奉的正是玉皇大帝。
一个身材枯瘦的老者端坐在蒲团之上,一把拂尘披在肩上。
殿中各种陶瓷珠玉的摆件上,铺满了灰尘,让珠光之气,稍微收敛了几分。
“通辽伯来了?”
老者并未睁眼,长寿眉染上白雪,低垂在眼角。
贾珣道:“阁下是?”
“贾敬。”
贾珣笑问:“道长诱我来此,是为什么事?”
贾敬这才睁眼,瞥了贾珣一眼,又回头看了下玉皇的供相,眯上眼。
“你和你娘长得倒挺像的。”
贾珣上下打量着这个看似枯朽的身躯,心里也犯迷糊。
“道长不必故弄玄虚,有什么事,大可直言。”
贾敬良久方道:“并无什么事,只是想见你一面,事已经办完了,你自去吧。”
贾珣忽大笑起来。
凝视着贾敬,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搞什么把戏,但是当你拿我母亲说事的时候,我已经看到宁国府的末路了。”
贾敬忽然睁眼,波澜不惊的眼睛仿佛带着一丝茫然,但贾珣仍旧感受到了他情绪的波动,那一刻,压抑感也随之减轻。
贾敬道:“你培养的暗卫,都不太行,太猖狂,会死得很快。”
贾珣道:“只可惜,我培养的不是暗卫,而是明卫,而阁下的,才是真正的暗卫,见不得光的老鼠,只能在污水沟里躲避。”
“你却胆子大得很,不怕走不出这里?”
“你有高手,我有低手,若是你能将冰玄卫也都留下,还安然无恙,我便认了。”
贾敬握住拂尘,站起身来,掸了掸衣裳,又对着布满灰尘蛛网的器皿角落一阵挥舞,直到房间烟尘弥漫,暗淡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出一道道金色的路。
贾敬自话道:“世上不需要太多的聪明人,也不该打扫得太干净。”
一边说着,又坐会原来的位置。
贾珣觉得灰尘有些呛人,掩鼻出了大殿。
大殿中没有声音传来,依稀有尘土飞扬。
管三刀一直在殿外候着,问道:“伯爷,怎么样?”
“是贾敬,我们的人对方放了吗?”
“放了,我大概问了,他们应该没说出去,我估计被催眠了。”
“结论太草率了,回去再审。”
当即带着人便疾行下山。
一直到了城门,方才停下。
来素问:“爷,怎么走得这样急?”
“你比你师父还差得远。”
管三刀笑道:“那里我也看不透,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贾珣道:“起风了,咱们也要校准方向。”
几人入城,贾珣吩咐来素道:“你去查一查梅翰林家。”
来素也不回府,便拍马去寻谢裕安去了。
贾珣则是去了新平郡主府。
问了丫鬟去处,自去寻林黛玉。
黛玉正在书房看书,贾珣虽声音压得低,黛玉还是发觉了。
“紫鹃,你看看柜子里是不是生耗子了,怎么碎碎的声音。”
紫鹃掀帘子进来,笑道:“郡主回头看一眼,好大只耗子。”
又悄悄退出去,将帘子闭上,免得跑了暖气。
“你今儿个不是要忙着去借钱吗,怎么就回了?”
贾珣拨着炭,烤了烤手,道:“借钱能花多少时候,还是郡主这里坐着舒坦。”
“林姐姐~”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灵的喊声。
倏忽便掀开帘来,钻出一张白皙的俏脸来。
“听说林姐夫来了,我也来瞧瞧。”
少女穿着大红羽纱面白狐狸的鹤氅,戴着一顶风帽,一进屋,便将鹤氅卸下,挂在衣架上,取下帽子,头发没有一丝乱。
身上的羊皮小褂倒还挺显身量的。
“这位妹妹我却不曾见过。”
黛玉笑道:“她呀,是宝姐姐的堂妹,至于她的名字,我却不告诉你。”
薛宝琴道:“林姐夫叫我琴妹妹吧。”
黛玉啐道:“好不害臊的骚蹄子。”
“林姐姐莫非吃醋了?”宝琴绕身去,趴在黛玉肩上。
黛玉白了她一眼,道:“若这就吃醋了,那我每日不用吃饭都喝饱了。”
贾珣只看着她笑了笑,也不答。
宝琴道:“我瞧着林姐夫却不像将军,将军不该是威风凛凛,膀大腰圆的吗?”
贾珣道:“琴妹妹一定挺说书的听多了,不过我的确算不得什么将军。”
“林姐夫若算不得将军,这朝堂之上又有几个算得的。”
贾珣奇道:“你倒挺了解外头的事?”
“一向跟着父亲到处走,也见过些人,辽东我也去过,父亲当时只是叹息而已,姐夫却能打了胜仗,还不算英雄吗?”
黛玉道:“别胡说了,打仗有什么好!”
宝琴似乎也觉得自己活泼得过分了,忽地挺直了腰,也不笑了,只有微微起卷的刘海,在不安地飘起。
“你别做鬼。”
宝琴端正容颜,道:“我便不打扰林姐姐和姐夫相会了,我怕再多站一会子,林姐夫便要变身成大魔王,吃小孩子了。”
噗嗤一笑,如风一般披起大氅,拿起帽子,便跑开了。
贾珣问:“这丫头平常也这样吗?”
黛玉摇头,叹道:“这世间的女儿,有几人能决定自己的命数,只被随意抛在了地上,哪管是在云里,还是在风里。”
贾珣靠近些,牵起她的手,哈了口气,说道:“怎么这样感慨了?”
黛玉不由泪光闪闪,道:“就说琴妹妹吧,也是第一等的品貌,原本说定的亲事,因父亲过世,年景不继,便要反悔,且不说对方是何样的人,能不能相处得来,便先受了辱。”
贾珣道:“人情势利,古来如此,一个求名,一个求利罢了。”
黛玉狠了贾珣一眼,不满道:“她才多大,怎么就求名了?”
“倒不是我恶意忖度,只她父亲定这门亲事时,未必不有这样的心思。”
黛玉自知他说的未必没有道理。
忽道:“那你父亲当年定这门亲事时,你又是什么心思。”
贾珣见她灼灼的眼神,在她耳边轻声道:“寡人有疾~”
黛玉闻言,脸上一红,笑骂道:“你要死了。”
……
还有一章,手残+社畜,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