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正不再唯唯诺诺,倒让拓跋余的愤怒消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无助。他有些无力地坐下,问道:“那要怎么办?难道真的让朕娶那个七岁的小女孩?这也太荒唐了!”
宗爱皱了皱眉毛,道:“两国和亲本就是个形式,年纪小些又有什么关系?放在宫里养着就是了。陛下的后宫又不缺妙龄的女子,何必为一个七岁的小姑娘纠结?”
拓跋余还是摇头。纳一个比自己的孙女大不了几岁的幼女为妃,他似乎始终都有些心理障碍。
宗爱显得有些不耐烦,刚欲开口说什么,贾周忽然抬起头道:“奴才有一个主意。”说着瞟了一眼跪在一旁的钦天监监正。
拓跋余于是对监正道:“你先退下吧。”
待监正行礼告退后,贾周谄媚地一笑,道:“这个仙姬公主既然命硬克夫,陛下就让她嫁给高阳王吧!陛下如今不是正为如何名正言顺地杀了高阳王犯愁吗?如果他被自己新纳的王妃克死了,那就不关陛下的事了!”
宗爱的眼睛转了转,道:“这倒也是个办法。自古美女爱少年,陛下的康宁公主和尉迟秋仁年龄相当,陛下却比仙姬公主年长了二十多岁。咱们大可以说是为了公主的终身着想,将她配给高阳王。再说那尉迟秋仁在大魏时就和高阳王交好,让他妹子嫁给高阳王,想必他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拓跋余不悦地看了宗爱一眼,对贾周说:“把血擦一擦。”想了想,又道:“你把高阳王的八字送去让监正与这个仙姬公主合一合,看看结果怎么样。”
贾周一愣,很快就明白了拓跋余的意思。这是要以防万一,防止万一高阳王的八字恰好和这个天煞孤星的公主合上,那就是得不偿失了。于是他连忙将擦血的帕子塞回袖子里,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跑。宗爱叫住了他,道:“你也别去现找了。高阳王的八字我倒是记得。当初先帝给高阳王选王妃时给他合过好几次,看得多了我也就记下来了。”说着从书案上取了一张纸,飞快地写下高阳王的生辰八字递给了贾周。
因为监正刚离开不久,贾周出去没多一会儿就回来了,对拓跋余禀奏道:“皇上,监正算了一算,说高阳王殿下的八字与这位仙姬公主也是相冲。公主的八字处处压制着殿下,且冲克的势头极强。从八字上看,若是殿下纳了仙姬公主为侧妃,最多半年……嗯,或许只要三四个月,高阳王便会身染恶疾而亡!”
“太好了!暴病身亡!”宗爱激动地一拍大腿,“这样干干净净地除了高阳王,陛下应该再没有什么顾忌了吧!”
拓跋余悠悠地点了点头,道:“那就这么办吧。只是便宜了他,娶到一个天仙。”
大魏和于阗一同商定了一个送亲的黄道吉日,两位公主同时从各自的都城出发,奔赴自己下半生要生活的国度。不过这两位公主出嫁时的状态确实完全不一样。
康宁公主对于父皇要把自己嫁去遥远的于阗愤怒不已。她留恋平城的繁华,难以想象一个建立在沙漠和隔壁上的国家能有什么好。想到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来,想到周围的人都说奇怪的语言,自己也要改扮异域的装束,她就哭得昏天黑地。即使拓跋余告诉她她要嫁的那位于阗王是难得的美男子,于阗又是盛产她最喜欢的美玉,她仍无法释怀。为了摆脱和亲的命运,她找自己的母妃哭诉。可是她的母妃的位分太低,性格又懦弱,除了陪她一起哭,完全没有别的办法。毕竟另两位公主一位已经定了驸马的人选,开春便要下嫁,另一位是皇后所生的嫡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不会被嫁去于阗这样的小国和亲。见母妃帮不上忙,康宁公主甚至在拓跋余面前大闹一场,哭嚷着什么于阗王,不过就是大魏街头的一个混混!拓跋余拿这个女儿没有办法,只能狠心命宫女们把她拉下去关起来,到了黄道吉日就直接塞进马车。
于阗王庭的送亲礼相当隆重热闹。国主甚至以国名为仙姬公主赐姓。赐国名为姓,在于阗并不少见,但通常都是赐予一些军功赫赫的名将。这些被赐姓的将军们的名望地位甚至会比普通的王室成员更高。而赐姓给一位外嫁的公主,这在于阗的历史上也是相当罕见的,足可见于阗国君对这次和亲的重视。整个王庭处处张灯结彩,就连不久前突然着火的国主寝殿也在修葺的脚手架外面挂了彩带。不过侥幸逃脱王庭屠杀的仙姬公主其实是个天煞孤星的命格,这个王室隐秘似乎已经成为了人尽皆知的秘密。所以送亲当天,王庭里的每个人都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欢天喜地。就连这些日子被迫移宫暂住在宠妃白容华宫里的国主,也似乎在送亲的仪仗驶出王庭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消息传到大魏宫中,更坚定了众人对于仙姬公主命格的确定。正如在于阗王庭一样,公主是个天煞孤星,这个“秘密”也很快地在大魏的朝堂内外传播开来,先前还对于皇帝突然为高阳王赐婚一事深感不解的人们一个个都恍然大悟,看向高阳王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艳羡嫉妒变成了同情讽刺。
不过,作为当事人的高阳王倒依然是十分坦然地面对这次赐婚。他当然也不可避免地听说了关于这位仙姬公主命格的传闻,但一来他对于八字命格之类的事情原本就不太相信,二来因为尉迟秋仁这一层关系,他也不太相信秋仁会真的送这样一个女子来祸害大魏。虽然因为现在他的行动几乎完全暴露在拓跋余的监视之下,为了安全起见他没有冒险和秋仁取得私下的联系,但他直觉这个被拓跋余像赶瘟神一样赶给他的公主,原本就是秋仁计划好要送到他府里的。三来从目前看来,这场赐婚也并不是毫无益处,至少因为这场赐婚,他终于以“府中无人操持婚礼”为由,将已经在关在牢中数月的王妃沮渠敬容接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