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翰泽却想到了别处:“那个公子是什么身份?这里距离国境不远,他会不会是借尿遁跑去通敌了?”
柳帏不太相信,道:“不会吧,他去解手时还让我替他拿着这个袋子,说要小心拿着,里面的东西很值钱,别碰坏了。不像是要逃跑的样子啊!”
致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掉转马头刚要往回走,郑翰泽忽然指着路右后方的一座小山丘叫道:“那儿!那儿!万将军你看,那边山顶上的站着的那个人是不是他?”
致远忙顺着郑翰泽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山丘顶上站着一个人,手里牵着一匹马。看样子已经在哪儿站了有一阵子了,正向着他们的方向眺望。可他一看到致远转头看向他的方向,竟立刻拉着马调头往山的另一边快步走去,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山丘顶上便已看不见他的踪迹。因为离得太远,致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然而他却清晰地感觉到那离他远去的身影和他一样,满怀离愁。
郑翰泽叫道:“还真是往国境方向跑了!末将这去把他追回来!”说着就要打马去追。致远一把拉住郑翰泽的缰绳,望着那已经空无一人的山顶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哽着声音道:“不用追了。”
郑翰泽很是不解,不过做为军人,他习惯于服从命令。致远的军阶高出他好几级,他自然是只服从,不质疑。
致远从柳帏手里接过秋仁留下的袋子,一接到手里就觉得里面沉甸甸的都是瓶瓶罐罐,彼此碰来碰去叮叮当当地响。他解开袋口的绳子往里看,果然,里面躺着十几个熟悉的白玉瓶子。不用打开看他也能认出,全部都是于阗秘制伤药。致远第一次同时看到这么多瓶于阗秘制伤药,深深地怀疑秋仁是把所有的药全都给他了。乱七八糟的瓶子中间还有一只做工精巧的小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枚月牙形的象牙挂坠,色泽润白,做工精细,躺在木盒里的黑色绒布垫子上,就仿佛是深夜当空而挂的一弯上弦月。吊坠上的链子也是象牙雕刻,仔细看才发现,整条链子和那枚吊坠竟是用一整根象牙雕成的。无论是成色还是工艺,都可算得上是绝品。致远开始以为这是秋仁送给他和阿依将来成亲的礼物,可当他看向木盒时,却发现应该并不是这么回事。从外形看,木盒不太像是大魏的做工,盒面上雕刻的也不是大魏常见的花草鸟虫,而是极富西域特色的花纹。盒子的底面上还刻着几行文字,致远看不懂,但能认出是鄯善国的文字。他的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这应该是当年秋仁与帕里黛被指婚时鄯善送给于阗的信物。他记得秋仁曾经提过,真达向他提出取消婚约时曾向他讨要过当年的信物,他推脱说留在于阗王庭里早就没了。没想到他原来一直带在身边。直到此时,他才把它拿出来送给了自己。致远的鼻子一酸,眼前一片模糊。
刚把象牙挂坠装好,致远突然发现袋子里还夹着一张纸条,连忙抽出来看。纸条上的字和它的主人一样,漂亮得有些过头。墨色很新,还带着浅浅的墨香,看样子应该是今天早上刚写的。
“别跟我说什么男儿当死于边野的鬼话。好好惜命!别让我后悔把阿依让给了你!”
致远一行人在向导的带领下,进入沙漠后先向南走了大半日,然后转向向东,又行了两日后,向导说已绕过了泾州地界,再走半日便可以出沙漠了。
沙漠中的条件极为艰苦,尤其是冬季,太阳一落下,便是彻骨的寒冷。万致远和郑翰泽都是军人,曾经随军征战,虽然都没有在沙漠里过过冬天,但身体素质较好,还能咬牙坚持。可柳帏是文官,白天在沙漠里行进就已经觉得太过辛苦,到了晚上更是苦不堪言。所以当大家听向导说很快就能出沙漠了,无不欢欣鼓舞。
然而,就在大家满怀希望地加大步伐朝着沙漠的边缘前进时,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向导突然发现远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个人,紧接着又陆续从地平线下走出来了三个人、十个人、五十个人……不一会儿,地平线上已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
“是商队吗?”柳帏一边张望一边猜测。
“不像啊!哪有这么多人的商队?而且商队进沙漠肯定都是骑骆驼。你看那些人骑的明显都是马啊!”郑翰泽摇着头说。
“岂止是马?那些都是战马!”致远的目力极好,已经看清了正在快速靠近的队伍。
“战马?”郑翰泽奇怪道:“现在西域有什么战事吗?这是哪里的队伍?不对啊,要是真有战事,这一百多号人能顶什么用?”
随着远处的队伍渐渐靠近,致远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一手握住斜跨在背后的铁弓摘下,另一只手伸向腰间的箭壶,抓了三支箭缓缓地搭在弓弦上,对准来人的方向。他的反应让柳帏和郑翰泽都大吃一惊。“万将军……”
致远的语意冰冷:“看见他们打着的旗号吗?”
郑翰泽用手搭起凉棚望向前方,仔细辨认后惊呼道:“是‘杜’!杜元宝?镇西将军的队伍!啊!马上的人都是身披甲胄手持利刃!他们,他们是冲着咱们来的?!”
郑翰泽的话音未落,致远手中的弓弦铮地一声响,三支羽箭齐发,转瞬间对方队伍中刚刚进入射程之内的前三人已经应声坠马。而几乎与此同时,一阵箭雨也骤然笼罩住了这边的四个人。
“殿下,不能不去吗?”江成一边替拓跋濬更衣,一边皱着五官苦劝。“年尾祭礼要在宗庙里又跪又站三四个时辰。宗庙是半露天的,几乎没有取暖。这么冷的天,您的身体才刚刚好些,怎么经得住这样的折腾?”
“所有人都以为本王必死了,本王却突然活了过来。皇上心里正恨本王恨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