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宗爱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贾周一眼,斥道:“东平王从仇尼道盛的府中搜出太子与河西王勾结的书信,镇西将军却查出东平王与河西王勾结。如果现在镇西将军的奏报上说与河西王合谋的是东平王,你以为皇上会相信谁?事情越来越复杂,皇上只会派更多的人一遍再一遍地去查。我们能杀一个中曹吏,能威胁一个镇西将军,难道还能控制控皇上派去调查的所有人?皇上越查就对王爷越不利。当下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以镇西将军的奏报将河西王谋反的案子做个了结。”
南安王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本王要的并不是稳妥。如果杜元宝的奏报中只确认河西王的谋反,而未见故太子与河西王勾结的迹象,父皇必会质疑当初从仇尼道盛府里搜出来的书信。一旦查出那些书信皆是伪造的,你们觉得父皇会怀疑谁?”
宗爱恍然大悟地点头,幸灾乐祸地笑道:“信是东平王搜出来的,这些天忙着落井下石的也是东平王。那所有的黑锅自然也都是东平王来背了!”
南安王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嘲讽的冷笑:“他既然作死,本王就帮他一把。”
宗爱将杜元宝的奏报朝贾周推了推,笑问道:“知道该怎么写了吗?”
贾周连连点头:“奴才明白了!太子已死,虽不必再多踩一脚,但却可以加以利用。只要皇上认定所有的事情都是东平王所为,那么死无葬身之地的就是东平王了!这奏报上少说一句话,就能扫清王爷夺嫡路上最后一个障碍!”又恭维道:“王爷雄才伟略,足智多谋。太子之位非王爷莫属!咱大魏的江山也非王爷莫属!”
宗爱笑着戳了一下贾周的脑袋,道:“小猴崽子总算聪明了一回!”
贾周得了称赞,甚是得意,下笔也如有神助,一会儿便将一本奏报写完了。不但字迹模仿得几乎完全一样,就连语气用词也是模仿得惟妙惟肖。
南安王拿过奏报读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亲自用仿制的图章在文末盖了一印,道:“你们回宫去吧,这本奏报本王会派人以六百里加急的形式送进宫里去。”
宗爱与贾周应诺着向南安王告退,离开了密室。回宫的路上,贾周问道:“师父,还有一件事徒弟不太明白。”
“问吧!”
“王爷放过了故太子,为什么不肯放河西王?如果奏报上说河西王并未谋反,东平王的罪不就更大了吗?”
宗爱斜觑了贾周一眼,哼了一声,道:“刚才才夸你聪明,这会儿怎么又傻了?放过谁,不放过谁,这原本就都不是王爷的意思。”
“不是王爷的意思?”贾周愈发糊涂了。
宗爱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贾周,问:“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择南安王为主?”
贾周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是因为师父觉得南安王最有可能成为未来的皇上!”
“那你觉得为什么我认为南安王最有可能成功?”
“这……”贾周挠了挠头,“这个也是徒弟一直不太明白的。要论身份尊贵名正言顺,南安王不及故太子;论军功,他不如晋王;论政绩,东平王和他也不相上下。至于狠辣手段,雷霆做派,哪个有心夺嫡的皇子没有呢?我从前只是疑惑为什么师父在诸多皇子中偏偏选了南安王,如今看着南安王一个个拔除了劲敌,不得不佩服师父当初选人的眼光。只是徒弟愚笨,仍然想不通师父究竟从哪里看出南安王最有可能成功?”
宗爱面露得意之色,回过头继续往前走。“皇上将来会把皇位传给谁,你说的那些的确都是皇上用来考量皇子们的重要因素,但都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谁最能揣摩皇上的心意,知道皇上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而南安王就是那个最懂得皇上心意的人。”
贾周若有所悟地哦了一声。宗爱继续说:“放过太子并不是王爷的意思,而是因为这是皇上希望看见的结果。况且人已经死了,穷追猛打不但没有意义还容易暴露自己。不放过河西王也是因为那是皇上希望看到的结果。自从晋王在高阳王的婚礼上暴毙,皇上心中就对河西王生了恨意。但恨归恨,皇上却不可能因为一条盈鱼就杀了他。而谋反就是一个最合适不过的理由。”
“放过太子却咬死河西王,这的确是皇上最希望看到的结果。可是在这件事上,南安王一直不出头,不出声,皇上又怎么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南安王在按照皇上的心意安排呢?”
宗爱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宫门,悠悠叹道:“这就是南安王高明的地方。他能看穿皇上的心意,却不能让皇上发现。所谓圣心难测,没有哪个帝王希望有人能准确地揣摩出自己的心思。一旦皇上发现了,那南安王所做的一切就都成了刻意。皇上对于一个事事都能按照他的心意可以谋划的皇子,可绝对不会是喜爱,而是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