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站在王府后花园里,警惕地四处张望,见四周无人,低声催促道:“你快进来吧!一会儿要是侍卫们再转回来就麻烦了!”
秋仁于是沿着阿依刚才走过的路线往前爬。树枝似乎有些禁不住他的重量,晃动的幅度更大。秋仁还在犹豫是等树枝摇得不那么厉害了再往前爬,还是退回去另想办法,只听到咔啦啦一声巨响,整根树枝居然被他压得齐根折断。小半个树冠连着秋仁一起稀里哗啦地摔进了王府花园。
阿依惊愕地用手捂住了嘴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看着秋仁在树枝间狼狈的样子,她有些崩溃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糟了!侍卫们又回来了!”阿依朝着刚才那小队侍卫走来别的方向望了几眼,跑到断枝跟前想要帮忙把秋仁拉出来。
秋仁使劲拨开枝叶往外爬,可是他今天原本并没有打算要爬树,更没想到会压断树枝掉下来,身上的衣服是日常穿的宽袍广袖,此时衣服和树枝纠缠在一起,黑灯瞎火的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解开,努力了一会儿见脱身无望,索性放弃了。他乱七八糟地躺在树枝之间,对阿依说:“你别管我。一会儿侍卫们过来,我来吸引他们的注意,你想办法直接去找高阳王。穿过花园一直往南,绕过两个院子就是高阳王住的院子。院门上有块蓝底黑字的门匾,竖着写着‘明英阁’三个字……对了,你认识字吗?”
阿依想了想,道:“明和英认得,阁不认得。”
“那没关系,认识前两个就不会错了。”
“那你怎么办?”
秋仁无所谓地躺在地上晃晃脑袋:“我不打紧,他们顶多就是把我扔出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望着越来越近的灯光,秋仁难得认真地问阿依:“刚才来的路上我跟你说的话你都还记得吗?”
阿依也同样认真地使劲点了点头:“都记得!”
“那就行。你见到殿下,把我跟你说的话都告诉他,别的不用多说!”他四周看了看,指着另一边的灌木丛,道:“你先藏到那里面去,等侍卫们把我抓走,你再出来!”
侍卫们是听到树枝断裂的声音赶回来的。看见树枝里有个人都是大吃一惊,一个个都拔出了腰刀严阵以待,大喝着让他出来。可当他们发现树枝里的人居然被枝叶缠住,看着他那副越使劲往外爬越是被缠得动弹不得的狼狈模样又觉得有些好笑。尤其是这个人一边在树枝里面扭来扭曲,一边还高举这双手大叫:“是我!是我!”领头的侍卫觉得声音有些耳熟,提着灯笼走进一看,认出是王府常客尉迟秋仁,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问:“尉迟公子,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跟您说了好几次了吗?我们王爷最近都不见客!”他看了看围墙外面少了半幅树冠的大樟树,苦笑着问:“看来上次溜进王府偷了王爷宝马的贼就是您吧?”
尉迟秋仁的身上脸上都是尘土,头发里还有折断的细嫩树枝,样子甚是滑稽。他自己却似浑然不觉一般,一边使劲往外拽着衣袍,一边嘿嘿笑着:“被你猜到啦!来来来,先把我拉出来咱们再说别的!”
领头的侍卫招呼了两个手下过来,一个解衣袍一个拽秋仁,忙活了半天总算把秋仁从树枝中间拉了出来。
领头的侍卫见秋仁无碍,道:“请尉迟公子出府去吧。”他的语气友善,态度却是十分坚决。立刻便有两个侍卫上前,一边一个架住秋仁,连推带拖地把他带走。秋仁当然也是不会这么听话的人,一面挣扎,一面直着脖子嚷嚷:“我要见殿下!我就找他说两句话!拓跋濬!你出来!你又不是个乌龟,整天躲在屋子里不见人!你出来!拓跋濬……”
侍卫们拖着大呼小叫的秋仁渐行渐远,花园里又恢复了夜的黑沉寂静。阿依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抖了抖身上的树叶,四处张望了一会儿确定四周无人,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秋仁所指的高阳王的明英阁走去。
明英阁并不难找,只不过阿依来到明英阁门口时,院门紧闭。她刚想打门,忽然想起今日所见高阳王府下人们的态度,便把举起的手放了下来,决定像进王府一样悄悄溜进院子。
内院的围墙不比外府的围墙高,阿依绕着围墙走了一段,找到一个地势略高,地上又有石块的位置。她站在石块上,试着跳了几下,双手就扒住了围墙顶。手脚用力,使劲蹬了几下就爬上了围墙。阿依骑坐在围墙顶上往院子里面看,只见院子里黑黢黢的,比国公府的任何一座院落都要冷清。院子里也没有来往忙碌的下人,若不是院子四周的回廊中还有灯光,她几乎都要觉得这是个没有人住的空院子。而即使是周围的回廊,也并没有像国公府一样沿廊每隔几步就点一盏灯,而是仅仅在转角处挂一盏小灯笼,灯光晦暗,极为勉强地照出回廊的走向。院子正中有一座二层小楼,二楼漆黑一片,一楼也只有东侧的窗户上有微弱的灯光,隐隐约约地似有人影晃动。
认准了方向,阿依扶着墙头小心地跳下了围墙。刚要往院子里走,忽然听到有脚踏枯枝的声音由远及近。阿依一惊,围墙里侧的地势比外面低了一两尺,又没有石块可以垫脚,她想要退出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而这周围也没有可以让他藏身的灌木丛,要是有人过来,肯定就会被立刻发现。阿依在心里暗自叫苦,尉迟秋仁毕竟是这王府上的常客,那些侍卫下人们都认识他,即使被抓住了也就是被扔出去而已。而她却是第一次来王府,脸生得很,要是被发现了说不定要被当做刺客拉出去砍头了。
她紧张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心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