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达狐疑地看着玉丽吐孜。
玉丽吐孜见真达的目光中露出不相信,忙伸手解开了面前的纱巾。玉丽吐孜的面貌特征其实和真达很像,高挺的鼻子,深陷的眼窝,浓密的双眉。头发在暗处看是深褐色,在阳光的照射下却能映出一种若有若无的金色。她的长发虽然全部编成了小辫子,但从发际上的碎发还是能看出,她的头发天生带了些卷曲。再加上她今天穿了一身华丽的宝蓝色镶珍珠的鄯善长裙,同色的薄纱遮住了半张脸,怎么看都是一个地道的鄯善姑娘。
然而真达在看清了玉丽吐孜的容貌后,脸上却露出了失望:“你不是。帕里黛的母亲是于阗人。于阗人的长相与中原汉人相似。所以帕里黛的长相并不很像鄯善人。”
玉丽吐孜急得直跺脚,道:“你最后一次见帕里黛时,她才五岁。那么多年过去,你怎么知道她的容貌会变成什么样?说不定她小时候的相貌更像母亲,可长大了就更像父亲了呢?”
真达露出不悦之色:“我是帕里黛的亲生父亲,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视她为掌上明珠。除了每隔一两年她跟母亲回于阗探亲的那几日,我几乎每天都会和她在一起。我逗她玩,喂她吃饭,给她讲故事。我曾陪伴她长到五岁,虽然在那之后,我已十年未见女儿,不知道如果她还活着现在会长成什么样,但我绝对知道,她不会长成什么样子。”
真达不容置疑的否定让玉丽吐孜的心里骤然冷了半截。但她依然不肯放弃,嚷道:“相貌的变化怎么说得准?帕里黛不是有个月亮形的胎记吗?我身上就有月亮形的胎记!这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你有月亮形的胎记?”真达满是怀疑地看着玉丽吐孜。
玉丽吐孜用力点头:“我真的有!如意夫人已经见过了!她说觉得眼熟,只是她不记得帕里黛的胎记到底是什么样的了,所以不能确定。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给你看!”
“也好!”虽然真达直觉上认为玉丽吐孜并不是帕里黛,但既然玉丽吐孜坚持说自己身上有帕里黛的胎记,看看也是无妨。真达此时也觉得自己刚才似乎有些过于武断了。玉丽吐孜的话也有点道理,汉人有句话叫女大十八变,比起易变的容貌,不变的胎记的确更具说服力。如果她身上真的有帕里黛的月亮胎记,那她的容貌变得比小时候更像鄯善人又有什么关系?
玉丽吐孜四处望望,指着正厅道:“可以去那边的屋子里看吗?”
真达抬了抬眉毛:“为什么?不能在这里看吗?”
玉丽吐孜不解地看看真达,又看看同来的尉迟秋仁、拓跋濬和万致远,道:“胎记在身上,你不会是要我当着这么多男人的面解开衣服给你看吧?”
“你说你的胎记在身上?”真达的表情有些奇怪。
“是啊!在肩膀上!”玉丽吐孜使劲地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真达失望地摇了摇头:“那就不用看了。你绝对不是帕里黛。帕里黛的胎记并不在肩膀上。”
“不在肩膀上?”玉丽吐孜惊叫起来。同来的年轻人们除了秋仁还笃定地坐着悠闲地吃着葡萄干,其他人也都不同程度地露出了意外和失望。
阿依见玉丽吐孜失望难过得几乎要哭出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伸出手臂把玉丽吐孜搂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真达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阿依身上。他仔细地打量着阿依,犹豫了再三,终于还是开口问道:“阿依姑娘,你……你身上有没有月亮形的胎记?”
“我?”阿依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伏在她怀里啜泣的玉丽吐孜,茫然地摇头:“我没有啊!”
“可以让我看看吗?”
“啊?”阿依呆住,不明白自己已经说了没有,为什么真达还说要看。
“岂有此理!”万致远气得跳起来。“我们虽然敬你是长辈,可你毕竟是个男人,怎么能随便要看人家姑娘身上的胎记?”
秋仁拉着他坐回石凳上,示意他稍安勿躁。“刚才姑父不是说了嘛,帕里黛的胎记不在身上,并不需要避人就能查看的啊!”
致远想了想,好像刚才真达确实是这样说的,但他仍是不高兴,道:“如果不需要避人就能查看,那不是在脸上就是在手上。这不是一目了然吗?阿依的脸上和手上都是干干净净的,哪有什么月亮胎记?再说阿依已经说了,她身上没有胎记,还有什么好查看的?”
真达并没有因为致远的态度而生气,他仍是一派和善的模样,带着几分恳求再次对阿依说:“阿依姑娘,可否让我查看一下?你的朋友都在这里,我保证不会对你有任何侵犯。”
阿依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看看真达,又看看致远。真达的目光十分的诚恳和期待,阿依能感觉到,此时的真达是寄希望于她身上,希望她能让他心里那个十年来看似绝无可能的希冀变成可能,希望能在她身上找到对十年来丧女之痛的一点点慰籍。可致远脸上的怒气还没完全消散,他显然并不想让阿依和帕里黛扯上任何关系。阿依想起来,致远曾说过,帕里黛公主和尉迟秋仁曾有婚约,所以他非常不希望阿依就是帕里黛。这么说来,她自然也是不希望自己是帕里黛的。她又低头看向玉丽吐孜,玉丽吐孜显然也被真达的话惊到了,她忘了啜泣,正表情复杂地看着阿依。
“阿依,你不是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吗?”秋仁拍了拍手,微笑地看着阿依。“现在的鄯善国早已不是从前的鄯善国了。姑父都已经不再是鄯善国的国君,帕里黛自然也不再有什么公主的身份。所有曾经有可能束缚住帕里黛公主的问题都早已不复存在了,她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