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高阳王和尉迟秋仁,颜华的地位显然要低了许多。从五品的官阶在贵胄云集的猎场营地里简直是不值一提,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和高阳王一起遇袭受伤的还有颜华这么一号人物。自然也就没什么人在意他受了什么伤。不过好在成周公府的人最为之紧张的是他的伤势。虽然万致远当值期间不方便出面为颜华安排,但成周公爵府的其他人也是绝不会放任不管的。万度归出面向王良卿打了招呼,万致宁更是被万夫人赶着守在尉迟秋仁的营帐外,两个擅长治疗外伤的太医刚从尉迟秋仁的营帐里出来,就立刻被万致宁亲自请去给颜华仔细地诊治。
太医院的太医们的医术毋庸置疑要比禁卫军的低级小军医要高明得多;太医院的药房自然也比小军医的医药箱丰富得多。忙忙碌碌了两天后,三个重伤员的伤势都稳定了下来。拓跋濬的伤腿只要不频繁挪动就不会疼,至于断骨接得怎么样,将来会不会瘸,王良卿在向皇帝汇报时估计有九成的希望不会,只是最近几年可能遇寒遇湿会疼。不过所有人都知道王良卿向来保守,说话从来都会留几分余地。所以他说拓跋濬有九成不会瘸,那基本上就是百分之百不会瘸了。至于前些年可能偶发的疼痛,王良卿也说了只需每天用特制的药材煮水浸泡再加以相应的穴位按摩,慢慢也会痊愈。反正皇家最不缺的就是上等的药材和人力,这倒也不算大事。因此听完了王良卿的估判,上至皇帝,下至初诊的那个小军医,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拓跋濬的腿伤没有大碍,尉迟秋仁和颜华的伤也在好转。大夫割去了伤口处的腐肉,缝合了伤口,又用了大量解毒敛口的伤药,第二天伤口就不再渗血,开始慢慢地结痂了。伤口的感染被控制住了,烧自然也就慢慢消退了。只是虽然因为伤口太深,又被感染过,即使愈合了,将来也不可避免地会在身上留下无法抹去的伤疤。但颜华本就不太在乎皮相,更何况伤也不在脸上,就愈发显得无关紧要。对他这样的军人而言,身上的伤疤甚至更像是勇士的勋章,他甚至还有些引以为傲。尉迟秋仁虽然甚是在乎皮相,但好在大部分伤疤都在背上,他既然无可奈何,索性也就眼不见为净。手臂和腿上的一些伤口比较小,不需要缝合,有于阗国的秘制伤药敛口,疤痕应该也不会很明显。
万致远趁着轮值的空闲去探望了三个好友。三个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的人竟然都没有一个人谈熊色变,反而一个个聊起当时的情景时眼睛里都闪起神气的光芒,好像受了重伤躺在床上的是其他人。尤其是尉迟秋仁,万致远去他的营帐时,大夫正在用小刀替他刮除伤口上的腐肉,他趴在榻上疼得大呼小叫。割完了腐肉,大夫替他缝合伤口时,他仍在哼哼唧唧。可是一说起猎熊的经过,他便立刻两眼放光,好像背上的伤口根本就不是他的。他虽然侧脸贴在榻上,模样有些狼狈,却仍然眉飞色舞地吹嘘自己当时的英勇无敌。
尉迟秋仁说得精彩,万致远却在听了他们的讲述却觉得心里有些憋闷。兄弟们在殊死搏斗时,他却不在他们身边,这让他觉得有些沮丧。
拓跋濬的伤较另两人而言略为轻一些,万致远去看他时,他已经可以坐在榻上谈笑风生。他看出致远的失落,拍着致远的肩膀安慰他说:“虽然那天你没有和我们在一起并肩作战,可是如果不是你教出阿依那样的好徒弟,我们三个根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你救了我们!”见致远仍是有些闷闷不乐,拓跋濬笑着说:“你赶紧派人去给我把那两头熊抗回来,别让别人捡了便宜。”
当一支禁卫军小队将两只硕大无朋的棕熊抬回猎场主营区时,整个营区都为之沸腾了。在这之前人们只是听说高阳王带领的一组人在猎场遭遇熊的袭击身受重伤,虽然大家推测既然那三个人活着回来了,熊应该也被杀死了,可谁也没有料到他们竟然猎杀了两只熊。
魏帝绕着那两头熊的尸体转了一圈,激动地抚掌大笑:“不愧是朕的嫡皇孙!此次春猎的头名看来只能是濬儿的了!”
曹德宝在旁边笑着请示:“皇上,那畋游大宴……”两天前因为高阳王受伤,为期五天的狩猎被迫提前结束。因为皇帝为了高阳王的伤忧心忡忡,曹德宝在皇帝的默认下暗示负责整个春猎日程安排的礼部取消了原定于狩猎结束后就举行的畋游大宴。可如今高阳王的伤已无大碍,又有着两只棕熊的卓越战绩,最会察言观色的曹德宝立刻明白,魏帝是一定想要在畋游大宴上好好炫耀一下自己这个最喜欢的孙子。
“当然要办!而且要大办!朕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朕的皇孙有多能干!”魏帝哈哈大笑,几日来笼罩在猎场上的阴翳终于一扫而光。
原定的畋游大宴只是临时取消了,该做的准备其实早都已经做好了。这会儿要重新举办并不是难事。只是魏帝明确强调了要大办,自然就不能把原先准备好的那一套原封不动地搬上来。好在礼部负责畋游大宴的官员和曹德宝有些私交,在曹德宝这位最懂得皇上心思的内监总管的暗中提点下,两日后,一场更大规模的畋游大宴在美丽的格根塔纳湖畔盛大地举行了。
三月的格根塔娜湖春光无限。湛蓝的湖水清澈透亮,没有一丝杂质,映着春日里灿烂的阳光,好像一块经过无数能工巧匠精细打磨后的顶级蓝翡翠,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华。偶尔有白色的鸟儿贴着水面掠过,在平静如镜的湖面上勾起一点涟漪,仿佛是在翡翠上精雕细琢的一朵水莲花,虽是寥寥几画,却有着画龙点睛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