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丽吐孜跑到阿依身边,扶着她从车辕上跳下来,回答道:“殿下还好,你走了以后没多久他就醒了,好在他并没有发烧,神智也还算清醒,但他的脸色很难看。他虽然没说什么,可我觉得他的腿一定疼得不得了。我跟他说你去找人来救我们了,让他再睡一会儿。他闭着眼睛,却一直都睡不着,稍微一动,脸上就全是黄豆大的汗珠。好不容易熬到天快亮了才睡着了。只不过睡得很浅,你们刚一靠近,他就被马蹄声吵醒了。”
阿依看过他们每个人的伤,知道高阳王的伤虽重,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她更担心的是另两个人:“尉迟公子和颜华呢?他们怎么样了?”
“尉迟公子和颜华一在直都在发烧,尤其是尉迟公子,几乎说了一夜的胡话。”玉丽吐孜朝尉迟秋仁的方向看了一眼,说:“他说的话好奇怪,一直在用于阗语说什么要报仇,说他已经培养了力量,一定会杀了那个人……”
阿依立刻对玉丽吐孜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看向跑去救助伤员的三个人。好在那三个人急于救治伤者,注意力都在伤者身上,谁都没有注意阿依和玉丽吐孜。
玉丽吐孜吐了吐舌头,压低了嗓音对阿依说:“姐姐,他要报什么仇?要杀谁?”
阿依拍了拍玉丽吐孜的脑袋,低声警告道:“别人的秘密别去打听。他若不是烧得太厉害了,一定不会说这些话。你就当你从来没听到过,跟谁都不要提起,在他面前也不要说。”
大夫大概是在为高阳王接正断了的腿骨,两个军士按着高阳王的上身固定,大夫出手利落地一扭一推,高阳王疼得大叫了一声,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阿依看着大夫用夹板重新固定住高阳王的伤腿后转身去看尉迟秋仁,说:“好在他昏迷的时候说的都是于阗话,口齿也不是很清楚,别人应该听不懂。”
大夫为三位伤员检查了伤势后,小队长指挥着两个军士用担架将拓跋濬抬上一辆车,把尉迟秋仁和颜华抬上另一辆车。
阿依担心地问大夫:“他们的伤怎么样?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大夫的眉头锁得很紧,道:“都不轻啊。高阳王殿下的腿骨虽然暂时接正了,但是还需要上好的伤药敷疗。我只是禁卫军的军医,身边带着的药太普通了,要赶紧把殿下送回营地,请太医进一步治疗。不然拖得时间长了,恐怕会影响殿下将来走路。”
“另两个呢?”
“现在还不好说。他们的伤口太深,失血太多。你们能用乌心草的止住血已经是奇迹了。但被猛兽抓伤咬伤不同于普通的刀剑伤,熊爪极脏,在抓破皮肉的同时也会污染伤口。现在他们的伤口都开始滚脓,这是已经有感染的迹象。我刚才用烈酒给他们重新清洗了伤口,上了些排脓驱毒的药粉,又给他们服用了散瘀退烧的药丸。但毕竟治疗的有点晚了,至于会不会感染伤痉,能不能救得回来,也还得靠太医。”
阿依并不知道这个大夫只是军中的小军医,从来都只是给最底层的士兵看病治伤,医术虽然不能说差,但是从来没有给什么大人物诊治过。世面见得少,心理素质就会比较弱。现在他面对的一个是从五品军官,一个是邻国王子,还有一个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孙。这个任务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艰巨了。虽然他已经在现有的条件下正确地对三个伤者做出了初步处理,可是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作为首诊大夫,万一伤者有任何问题,他肯定会被问责。所以他的话里包含了不少夸大的成分。阿依根本不会想到这一层,她听这个大夫说的严重,心里更是焦急害怕,一刻也不敢多耽搁,催促大夫说:“那就请您快些送他们回营地吧。”
高阳王等人受到熊的袭击受了重伤的消息在猎场里炸开了锅。皇帝听说后立刻停止了狩猎,在万致远的贴身保护下,弃了其他随从,快马加鞭赶回了营地。连皇帝都提前结束了狩猎,其他人当然也不可能继续玩儿下去,狩猎第四日下午,猎区里的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回到了营地。
高阳王被熊踩断了腿,整个猎场谁敢轻怠?随驾出巡的太医院首座王良卿亲自率领三位擅长骨伤科的太医为高阳王诊治,几位全大魏国最顶级的骨科大夫再三检查确认高阳王的腿骨接得准确无误,固定的甲板更是反反复复地检查绑得够不够正,松紧是否合适,垫在夹板下的绢带够不够柔软舒服。生怕有一点点的错位让高阳王将来变成瘸子。至于外敷的内服的药就更不用说了,没有一个不是全天下最好的。
尉迟秋仁虽然平时并不太招朝堂上的那些大人物们待见,可是他毕竟也是一国的王子,若是在伴驾狩猎时死了,对两国的邦交肯定不会是好事。加上现在两国关系微妙,人家的王子死在了大魏的猎场上,随时可以成为断绝友好邦交的导火索。虽然以大魏的国力,并不太把小小的于阗国放在眼里。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北境的蠕蠕有些不太平,几次三番侵犯大魏国边界。大魏朝廷正在酝酿一场和蠕蠕之间的大战。这个时候要是和于阗国发生什么矛盾,倒也不是无法处理,只是有些不合时宜。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众大臣都一致同意要认真对待于阗王子的伤。因此王良卿在殚精竭虑地组织人力物力在高阳王的腿伤之余,倒总算也还分出一点心思,挑选了两个善于外伤的太医去为尉迟秋仁诊治。
相比高阳王和尉迟秋仁,颜华的地位显然要低了许多。从五品的官阶在贵胄云集的猎场营地里简直是不值一提,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和高阳王一起遇袭受伤的还有颜华这么一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