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回到了宁王府。
轻云到了灵犀阁直接跪下请罪:“属下罪该万死,请王爷责罚。”
清沐从未见过楚玄责罚他的属下,也不知道楚玄会如何做,但只看丹青面上焦急的神色,她的心忍不住往下一沉。
“轻云,你早就知道昭平王府偷偷换了主人吧。”
“属下罪该万死,请王爷责罚。”
沉重的叩头声听得丹青愈发不忍,“王爷,轻云只是一时糊涂了,看在咱们这么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份儿上,您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轻云,本王的人一向忠心耿耿,从来没有人有二心的,你,是第一个。你说,本王该怎么做?”
“王爷对轻云恩重如山,是轻云辜负了王爷与王妃的信任。王爷与王妃的恩德,轻云来世再报。”
说着,轻云就从袖间抽出了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轻云,不要。”
清沐急忙上前,想夺下那把匕首,幸而丹青更快,制住了轻云,饶是如此,匕首还是划破了她的脖颈,鲜红的血顺着轻云的衣襟往下落。
“轻云,你做什么。咱们的命都是王爷的,王爷还没有发话,你这是做什么。”
丹青实在气恼至极,他们这些人,王爷什么时候真的忍心罚过,哪一次不是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王爷一直都念着他们一同从刀山火海中闯过来的情谊。
“是轻云没有面目再见王爷与王妃。”
轻云捂着脸泣不成声。
她不是没有纠结过,也挣扎了许久。只是,对那个人的爱意和成全占了上风,离开了徽京,他应该会高兴吧,不用再强颜欢笑了。
见轻云如此,清沐也忍不住哭泣起来,“轻云,我也没有做到对阿玄坦诚,你说,该怎么处置我呢?我是宁王妃,至少要先罚了我,才能罚你”。
“这是做什么?阿玄,你搞什么。”
楚承又回来了。
他本是回贤王府的,想了想,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又折返回来,谁知一进灵犀阁,见到的就是清沐与轻云哭作一团的场景。
轻云浅色衣襟上的鲜红刺得人眼球生疼。
“阿玄,轻云是自己人,咱们从来都不会让自己人流血的。丹青,还愣着做什么,带轻云下去治伤。这件事由本王做主,从此作罢,谁也不能再提。轻云,不可再犯糊涂了,去吧。”
听到“就此作罢”,丹青心中一喜,可他看楚玄的神色,跪着的一双腿像灌满了铅似的,他迟迟不敢起身。
“愣着做什么,没听到本王的话吗?还不带轻云下去。”
楚承向来都是和风细雨的,如此疾言厉色,还真是少见。
“是,是,属下这就带轻云下去。”
丹青不再迟疑,爬起来,抓着轻云就赶紧出去了,生怕有一步迟疑,自家王爷再说出什么反对的话来。
见轻云被丹青带出去了,清沐长出了一口气。
“清沐,没事了,你先回听涛苑歇着吧。”楚承温和地道。
清沐看了眼楚玄,正想应承,却被楚玄一把拉到身侧。
“不行,以后我在哪里她就在哪里,我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
“阿玄,你这是做什么,这是你们自己的府邸,清沐能去哪里。这几日在天牢,清沐一定没有好好休息,大哥只是让她先回去歇息。阿玄,不可任性。”
楚承一边说着,一边严厉地看着楚玄。他知道楚玄在乎清沐,可这种近乎霸道的方式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大哥,我不回去。以后阿玄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绝不会再离开他三尺之外。”
看到这样的楚玄,清沐只觉得心痛。若是自己跟在他的身侧,能让他舒畅些,以后她就跟着他,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大哥,若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先回去吧。我心情不好,想静一静。”
对着楚承,楚玄也没什么好脸色,可见他的心情的确糟透了。
楚承自然不会与他计较,只有些抱歉地看了看清沐,但还是冒着被自家弟弟厌烦的风险叮嘱了几句。
“阿玄,你和清沐一路走来也诸多不易,清沐怎么对你,大哥是看在眼里的,没有人比你更明白。你可不要随意使性子,你是男子,该有的风度还是要有的。别的话大哥不多说了,不要让大哥担心。”
楚玄恍若未闻,头都不抬。
楚承跟清沐招呼了一声,只好无奈地出去了。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交代宁叔一定要多看顾着,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幸好两座府邸离得不远,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赶来。
况且,楚承私心里也不相信楚玄会对清沐如何。眼下二人独处,也是好事,没有外人打扰,更能将事情说清楚。
转眼间,偌大的灵犀阁里只剩下了正主二人。
猛然间,清沐又记起了很久之前在去往清泉山庄的马车上,楚玄有些“发疯”,撕碎了她的衣襟。后来楚玄告诉她,只是觉得冰冷,只想拥抱她。
此刻,清沐觉得心中有些冷,想用力地抱紧楚玄。
她也这么做了,用尽自己的全力去拥抱楚玄,想要从他身上汲取温暖。同时,也把自身的温度传递给他。
“阿玄,对不起,你别气我好不好。我心里难受,很想哭,害怕你不理我。”
楚玄不发一言,只是回手揽住清沐。
他说不出此刻的心情,但是他知道,他不会不理她,永远不会。
清沐慢慢地吻上了楚玄有些冰凉的唇。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到两人唇齿间,有些咸,又有些涩。
楚玄突然咬了她一下,清沐措不及防。
不等她反应,天旋地转间,她已被楚玄抱到了屏风后的床榻上。
这一次的清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乖巧、柔顺,温和又充满爱意地全身心接纳楚玄,深情缠绵,陪着他一起畅享独属于情人间的妩媚。
在一次又一次的拥抱、亲吻、爱抚中,两人心中的隔阂好像也随之慢慢消散了。
清沐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深夜了,楚玄就坐在她身侧翻看着丹青送来的信件。
见清沐醒来,他极其自然地端起一盏已经不烫了的香茶,从容地喂到清沐唇间。
放下茶,又连人带被地抱在怀里。
“乖,雨过天晴了。”
只轻轻的几个字,清沐瞬间泪如雨下,不同于之前各种复杂心绪交织在一起的伤怀,这一次的哭泣只为了她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将她疼到骨子里、爱到骨子里的男人。
“不哭了。以后好好地待在我身边,你说的,绝不离开我超过三尺。”
“本女侠一向……一向,一言九鼎,说过的话……绝不反悔。阿玄,轻云,轻云她……”
“我若真的要对她如何,丹青敢带她下去吗?先让她自己待着吧,有人看着,不会有事的。”
清沐“嗯”了一声,乖乖地窝在楚玄怀中。这可是她的地盘,她这一生的归宿。
……
又过了两日,来自西境的八百里加急终于送到了。
这段时日,景庆帝一直昏昏沉沉的,偏偏这两日,他竟隐隐地有要好起来的趋势了。
在得知消息后,气得他又差点厥过去。
幸好高全眼疾手快,赶紧将御医们研制的药丸喂给他,景庆帝才算是稳住了。
满朝文武亦是一个个气得义愤填膺,只恨不得立刻冲到关山去,好好找西越太子理论一番。
奈何,如今的形势也不是当初了。西境几位守将可是东楚股肱之臣,万万不能出问题的。还有南境之事,也没有一个妥善的解决之法。
眼前的困境总要解决的,还要好好商议对策。
一边商议,一边分析,慢慢地,有不少当官的甚至觉得西越只是想要回昭平王府的人,至少不是讨要划给东楚的城池。跟这个要求比起来,昭平王府上下好像也没有多重要了。
至于东楚的面子,嗨,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点事情有什么看不开的,以后再找补回来就是了。
想通了此点,不少人开始劝景庆帝,留着昭平王府做什么,在他们东楚还享受着亲王的待遇,白白地浪费了米粮。既然西越太子心心念念要让昭平王回去,那就回去好了。指不定回了云梁的昭平王不甘心太子之位旁落,再惹出一些争端才好呢。
一开始景庆帝真是恨不得立刻下旨,将昭平王府的人通通推出去斩了。
可满朝文武的分析也有几分道理。区区梁暮,怎么比得上他东楚的几位将领。放梁暮回去,也算是“放虎归山”吧,他等着看西越兄弟阋墙。
商议到最后,东楚上下一致同意交换人,只等着使团到京了。
又过了些时日,西越太子派来的使团终于到徽京了。
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况且,两国也没有真的到剑拔弩张的地步,纵然东楚朝堂上下都不痛快,可大国风仪还是不能丢的。
在西越使团提出他们的诉求后,东楚十分爽快地应承了下来,并派昌国公季章与刑部侍郎李中押解昭平王府上下到关山换人。
与此同时,有一个好消息传了回来。
远在南境的澹台博望醒了过来,在昏迷了近三个月之后,全须全尾地醒了过来,与昏迷前相比没有半丝异样与不适。其他守将也都恢复了正常。
可即便如此,澹台博远和楚明他们也不敢再轻举妄动,蛊毒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再敢折腾一次不定要出什么事呢。眼下西境的事更引人注目,南境一定要平稳一些。
……
楚行下了朝匆匆到了彩云殿。
“母妃,父皇应该没事了。这一段,儿臣可真是心中不踏实啊,父皇有恙,姨丈与五皇弟又去了南境。这下好了,父皇没事了。”
不只楚行如此,沈贵妃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
楚承监国,他们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若陛下再不好转,他们都忍不住要做些什么了。幸好,陛下好起来了,他们最大的依仗仍然还在。
“行儿,这段时日你要多去照料父皇,你父皇好了,咱们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如今只盼着南境之事快些了结,你姨丈和明儿回来,咱们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
听到沈贵妃提起南境之事,楚行冷哼了一声,“母妃,南境之事也跟西越太子脱不开干系。闹了这么一大通,只是为了让梁暮回去。儿臣看见昭平王府的人就心烦,赶紧滚出徽京也好。倒要看看,回到了西越的梁暮是不是甘心继续当昭平王”。
沈贵妃可不关心梁暮如何,她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孩子。
“行儿,赵岚毕竟是你的正妃,该给的体面还是要给的。你父皇怎么待赵温,你就怎么待赵岚。一个出身尊贵又没有什么助力的皇后,是最适合的,你可不能拎不清。”
当日突然出现在锦绣宫的无名信件还是在楚行和沈贵妃心里扎了一根刺,猎场一事到底如何,他们还是忍不住查探了番。
没有确切的证据,但大体如何,也心知肚明了。
自此,沈贵妃和楚行待赵岚就冷了下来。
楚行还命人日日看着赵岚,除了齐王府与幽州王府,赵岚哪里也不能去。
想到赵岚,楚行忍住了心里的厌恶之情,若不是幽州郡主的身份摆在那里,若不是赵岚自身的美貌加持,他真是看都不想看这个恶毒的女人一眼。
“母妃放心,儿臣省得。这点小事母妃无需挂怀。母妃在宫里,还是要多关注些父皇的消息,若有什么及时通知儿臣,儿臣也好早做准备。”
楚行心道,他也是时候找五城兵马司、西山大营的人联络联络感情了。这帮孙子,他平日里可不少拉拢,一个个扬言要为自己“上刀山下火海”,如今到了该用他们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