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的动静自然逃不开楚承与楚玄的耳目。
灵犀阁中，丹青绘声绘色地讲述探知的消息，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恍若是他亲眼瞧见楚行如何行动一般。
也不怪丹青卖力，轻云的事总算告一段落了，他心中高兴得很。
“大哥，你怎么看？依我之见，就让楚行尽情蹦跶吧，为他卖命的人一一记下，到时候将这些人通通换了。哼，西山大营那才多少人，再加上五城兵马司，够干什么。”
楚玄一边说着，一边浅笑，近来心情不好，楚行的所作所为倒是给他添了不少乐子。
他不由地想起先前去找楚行聊天的事了。明明楚行一百个不愿意刑部天牢被他的人接管，但楚行愣是忍了下来，低眉顺眼的样子实在有趣极了。
楚承可不像楚玄似的笑得出来。
往日里他们商量这些只有他们几人，如今，清沐就在一旁坐着。果真是楚玄走到哪儿，清沐就跟到哪儿。
不只是楚承浑身不自在，燕北也觉得放不开，想说些什么总是有所顾忌。
“燕北，你怎么了？有话就说啊。”
丹青是个不忌讳的，见燕北欲言又止，索性直接问了。
“这，这个嘛。”燕北有些结巴。
“什么这啊那啊的，到底想说什么，你没看两位殿下还等着呢吗？”
燕北看了清沐一眼，他想说的事情当着宁王妃的面可不好说啊。燕北又看了楚承一眼，楚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
眼前的一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清沐知道有些话可能不适宜自己听，“阿玄，我到廊外透透气，屋子里有些闷热”。
清沐指了指廊外，她若站在那里，楚玄一眼就能看到。
见楚玄没有反对，清沐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燕北见状，连忙将想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都不带喘口气的。
“陛下的病症有些奇怪，属下亲自诊断过，也查看了御医们的诊断记录，虽然他跟幽州王的症状、表现不同，可他们的脉象十分相像，属下断定，他们就是同一种情况。王爷，你们的猜测应该是对的，就是淮南王说的，昔年。第三服昔年用在了陛下身上。”
不错，在知道了有“昔年”这种东西的时候，楚承和楚玄就开始小心查探，想多知道些。而在景庆帝突然昏倒的时候，他们心中就忍不住生疑。
“燕北，可有性命之忧？”
“回宁王，这要看‘年’的分量了。目前来看，当是没有性命之忧的。幽州王已经缠绵病榻许久，可还活得好好的。 ”
“既然如此，大哥，那咱们就当作不知道此事吧。父皇一向管得宽、手伸得长，这么多年的操劳，也该好好歇息一番了。”
“阿玄，为三字部的人办理户籍一事，大哥已经弄好了。每个人都来路清明，随便查也不怕。”
楚承没有接着楚玄的话往下说，反而提起了为三字部办理户籍的事。可楚玄已知道了大哥的态度。父皇，对他们来说，只是个“称呼”而已，昔年的事，与他们无关。
“好，等将楚行拉拢的人一网打尽后，三字部中适合的人就补上相应的位置。他们跟着我出生入死多年，也该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这些兄弟们都是好样的，以后也会是栋梁之材。”
原来，楚玄早就开始为三字部的人找退路了。
过了有一会儿，清沐料想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又回到了书房中。
楚承和燕北也适时地要告辞了。
“大哥，且慢。稍后季章和李中赶赴西境的时候，我和清沐一同去，龙鹰已经从南境先过去了。这一次我不想偷偷摸摸去了，就光明正大地去。朝堂上一定会有反对的声音，大哥帮我搞定。”
“好，包在大哥身上。”
若是可以，连楚承都想去西境走一遭，可是不能。那就让阿玄去看看吧，若见到了西越太子，当面把话说清楚。
如此想着，楚承自嘲一笑，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了。
个人有个人的选择，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
随着西越使团往返的是东楚浩浩荡荡的队伍，楚玄光明正大地带着清沐跟着一同前去。丹青、无忧等人一同随行。
还有轻云，清沐说什么也要带去。
东楚对外放出的声音是：当初西越昭平王来徽京只是来做客，既然是做客，就没有一直留下的道理。虽然昭平王有些乐不思蜀，奈何该回去的时候还是要回去的。
宁王妃作为昭平王的师妹，自然该去送送师兄的。
“王妃，谢谢您。多谢王爷。”
轻云没想到王爷居然同意了让她跟着一同去。她知道，王妃是想成全她，让她见想见的人一面。
“王爷放心，流风和无忧会看好轻云的。”
流风亦赶紧保证，她跟轻云自小相识，二人亲如姐妹，轻云的心事她之前一无所知。知道之后，将她骇得不行。她怎么也没想到轻云会喜欢上西越太子。
可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道理可言，她是轻云的姐妹，就要站在她身侧陪伴她、支持她。
楚玄摆摆手，眼前的人又都散去了，他还是喜欢安安静地跟清沐独处。
“阿玄，这条路咱们也算是熟识了，这才多久，又走了一次。最开始跟着师兄来徽京的时候，一路都没有什么好心情。上一次又是马不停蹄地赶路，路边有什么都没看清。这一次倒是可以慢慢地看看沿途的风景了。到了关山那里，找个时机再去一趟云山吧。我答应过师父，会和师兄一同回去看他老人家。师兄，永远是师兄。”
说到最后，清沐的声音已几不可闻。
楚玄叹了口气，将清沐搂在怀中。
“师兄当然还是师兄了。这么多年的兄妹感情，岂会说变就变。不想那么多了，到了西境，就见到了。”
“阿玄，我想去见见昱兄，还有文滢姐姐。”
“好，他们在后面的马车里，让丹青送你过去。”
“不，你与我一起，不能分开超过三尺的距离。”
没有一本正经，也没有玩笑戏谑，清沐自然而然的一句“不能分开三尺的距离”，给了楚玄难以名状的安慰与感动。
为了她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虽九死其犹未悔。
见到清沐和楚玄，尤其是看起来平和不少的楚玄，“梁暮”和苏文滢有些诧异。
“小丫头，对不起，这句对不起昱兄早就应该跟你说了。”
清沐摆摆手：“昱兄，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我，我理解你们。文滢姐姐，看来咱们只有做姐妹的缘分，我的师嫂另有其人。昱兄，你和文滢姐姐来徽京之前，是不是去过南境？”
已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梁暮”与苏文滢爽快地点头。
“我们以为要在徽京待很久，不知道何时才能到处走走看看。东楚南境一直是我所向往的，所以夫君就陪我到南境走了一遭。我们上了暮溟山，还在山顶遇见了宋王、澹台世子与延川郡主。”
清沐心道，看来月璃见到的那个右手手腕处有红色心形印记的姑娘，就是文滢姐姐了。
“宁王，我与阿滢只是向往南境的壮美，专门去走了一圈，别的什么都没有做。”
在苏文滢说完后，“梁暮”生怕楚玄再起什么误会，那就不美了。
“本王知道，茂竹与宴怀都不清楚的事，想来你也不会知道的。南境之事，还有西境发生的一切，只有见到他了，才能清楚明白。”
“我和阿滢皆以为要在徽京很久很久了，从来没想过会这么快离开。不瞒你们，以三哥的脾气，是不会不管我们的。只是，我们都没想到他的动作会这么迅速。可能全天下都以为我们会很高兴，可不管是我与阿滢，还是茂竹、宴怀他们，每一个人心里都很忐忑。有期待不假，更多的是惶恐，还有彷徨。”
“梁暮”算是开诚布公地跟清沐、楚玄说起他的心境。
今时今日的局面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他也成了局中人，他的命运老早就由不得他自己做主了。这一系列的事，东楚如何忍得下这口气啊。
“多想无益，且往前看吧。咱们相识一场，本王也盼着此事早些尘埃落定。”楚玄淡淡地道。
这句话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东楚这边不会再有什么动作，只盼着一切早点结束。
“清沐，若是我和夫君以后能自由自在，我们也想到处去走走看看。还有什么比这大好河山更吸引人的了。”苏文滢有些向往地说道，她是真的盼着可以过那样的日子。
清沐握紧了苏文滢的手：“会的，以后文滢姐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让昱兄陪你去。天地间很大，有太多值得去看看的地方了。”
下了“梁暮”与苏文滢的马车，清沐径直往自家的车子走去。
“不再去看看茂竹和宴怀吗？”楚玄问道。
“不去了，他们的心境大体和昱兄相似。可以回去了，是欢喜的，但又忍不住心忧。事已至此，只盼着这一路顺利吧。”
……
远在南境的澹台博远、楚明等人也时刻注意着徽京与西境的动向。
他们所有人已明白了过来，南境的纷乱只是个幌子，吸引人们的视线而已。
蛊人跟他们的几次摩擦，双方看着剑拔弩张，可过后再仔细一看，更像是虚张声势。
至于澹台博望等人，纵使昏迷了那么久，也没有真的影响身子。
种种迹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知道季章、李中等人已经起程去西境了，澹台博远有些坐不住了，他恨不得立刻回徽京。
见南境的形势已经趋于平稳了，澹台博远准备启程。没想到的是，澹台墨白却不打算回去了。
“父王，儿子以后想做襄楚军名正言顺的统帅，一个真正守着南境的定王，而不是身在徽京的定王。父王，墨白更喜欢南境，想和叔父留在这里。”
从来了南境的第一日，见到昏迷不醒的叔父，这个想法已经在澹台墨白脑海中挥之不去。东楚朝堂，也许并不需要一个位高权重的定王，可南境，需要一个真真切切扎根在这里的统帅。
澹台墨白无比期待地望着澹台博远，后者长叹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墨白，父王老了，你若是想好，父王支持你”。
人生苦短，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月璃，你呢？”
澹台博远可是记得，月璃也是心心念念要镇守南境的。
澹台月璃有些踌躇，她自然是不想回徽京的，可该怎么跟父王说呢。她还没组织好语言，只听楚明说道：“王爷，南境现下已安稳，又有墨白留在这里，我想去西境看看。月璃就与我同去吧。”
“西境，殿下要去西境？”澹台博远疑惑道。
“不错，我想去西境。算起来，我也在西境待过不少时候，西境有些不太平，我过去看看。从这里到西境可比从徽京去近多了，这两日出发，应该会和李中大人他们差不多时间到。”
“殿下，如今徽京的形势你很清楚，陛下身子不太好，贤王监国，朝堂上下还是支持贤王的人多些。你这个时候去西境，是想通了吗？”澹台墨白直接挑明了问楚明，就差没直接问他确定不回徽京支援楚行了吗。
楚明无奈浅笑：“想通不想通有什么关系，平心而论，我也觉得大皇兄更合适些。墨白，我只是先去西境看看，也许看过了就留在那里，也许还是会回徽京的。我与月璃名分已定，月璃就随我去西境吧。”
澹台博远默默地在心里算了算日子，如今已快到四月了，若是在徽京，月璃与楚明的婚事早就办了。
既然楚明让月璃一同前去，那说明他心中也是认同了月璃的，既然如此，那就去吧。
澹台月璃看了楚明一眼，很快又垂下了头，去西境，也是不错的。她还从来没有去过西境呢，听姐姐说，那里天高云阔，一望无垠，那里有大漠孤烟，有长河落日，去吧，西境，会是她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