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黑压压的“乌云”笼罩着整个宁王府,全府上下都战战兢兢地看着楚玄面无表情的俊脸,所有人都在琢磨着,到底什么时候王妃才能回来呢,他们才能像之前王妃在府里似的乐乐呵呵地过日子呢。
楚玄已经连着好几日没有出灵犀阁了,宁叔焦急不已,想去劝两句,可楚玄凌厉的眼神直接吓退了任何人。
每日,只丹青一个人硬着头皮去禀报天牢的消息,幸好有他们自己人守着,王妃一切安好,否则,丹青实在不敢想象自家王爷会做什么。
这日,隐星有消息传来,丹青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报给楚玄得知。
“王爷,隐星不在关山附近,他现在在西越使团的队伍里。”
听到“西越使团”几个字,坐在宽大书案后的楚玄猛地睁开了双眼。
“说清楚。”
“隐星被西越太子发现了,所以就让他跟着西越使团来徽京了。他们应该再有十几日就到了。原来西越很早就开始着手布置了,只等着南境的事出来。王爷,西越太子设计捉拿了西境的几位守将,魏将军、李将军、齐副将、胡校尉……就是西境那些个关键人物都被扣住了。不是为了林城那几座城池,而是要换昭平王府上下返回西越,他们的使团就是来徽京谈判的。”
“砰”的一声,楚玄手边的青石砚掉在了地上。
什么,捉拿了西境守将,这怎么可能?
楚玄可是知道,镇守西境的那几位将领可不是绣花枕头,都是有真本事的,也曾在疆场上打得西越连连后退。况且,这其中有好几个都是大哥的人,他们一向谨慎,怎么可能会轻易着了道儿。
“王爷,具体西越是怎么做的,隐星送来的消息并不详细,只知道是西越太子使了手段。但这件事是真的,西境的八百里加急估摸着已经到荆州了,过不了两日就到徽京了。对了,那三十万兵马是西越太子未来泰山慕容大将军麾下的,兵符如今就在西越太子手中。西越太子眼下就在关山安营扎寨,没有被抓的几位将军正跟他对峙着呢。”
楚玄气急,西越太子,好一个西越太子。
他在云山多年,对西境无比熟悉,如今成了太子,西越又举全国之力支持,想做什么可比原来容易多了。
“王爷,贤王来了。”
楚承匆匆而至,“阿玄,我得到消息,西境出事了”。
见楚玄和丹青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震撼,楚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已经知道了。”
丹青又赶紧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通。
楚承叹了口气,“隐星没有说清楚西越太子如何操作的,西境来信倒是说了个清楚明白。阿玄,南境的事就是个幌子。西越和蛊人沆瀣一气,西境也是因为蛊毒,那几个将领才落到西越手里的”。
蛊毒,又是蛊毒。
楚玄恼怒到了极点,当年的傀儡蛊已经让他恨得牙痒痒了,若不是清楚地知道蛊人已经快断了传承,他这些年也不会放任他们。
没想到,蛊人竟会与西越有所牵连。
“大哥,西越太子果然是个手段了得之人。他在徽京的时候锋芒尽敛,温和低调到让人快忘了他本来的样子。大哥,东楚如今是你监国 ,换还是不换,答应还是不答应,早做决断吧。”
他们东楚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是值不值得。
楚承不是景庆帝的性子,不会将颜面这些看得比什么都重。他考虑问题,主要从东楚的实际利益出发。
“阿玄,西越太子的要求只是让昭平王府上下都返回西越,若只是如此,我应了。对了,龙鹰可有什么消息传回?”
“启禀贤王,龙鹰说南境仍是焦灼状态,双方都没有再起冲突。只是澹台将军还未清醒。龙鹰去查探过,性命无忧,其他将领亦是,都没有性命之忧。”
听到丹青的话,楚承和楚玄心中明了。
西越应该只是想用南境之事转移东楚的注意力,也是一个施压吧,南境已不平稳,西境的安稳更是至关重要。他们与东楚谈判的时候,也会多几分胜算。
“大哥,再过段时日,西越使团就来到徽京了,到时再与满朝文武商议吧。只是蛊毒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种害人的玩意儿就不该存在于世。当务之急是西境与南境之事,解决之后我们好好查探一番蛊毒之事,若是蛊人还敢兴风作浪,就灭了他们。”
楚承也正是此意。
蛊毒实在太过阴狠,又防不胜防,这样的东西留着就是祸害。
“阿玄,你这几日可去过天牢?”
“不曾去。”
“既然知道了西越的打算,咱们去见见如今的‘梁暮’吧,顺道将清沐接回来。阿玄,你不可与清沐置气,她也难做。云起的事一开始就是瞒着清沐的,他不会让清沐知道的。纵然后来清沐比咱们早些觉察,可事已至此,她说不说有什么区别。况且,后来我们猜到的时候,你也没有与她通气儿,这个事就过去吧。”
见楚承说起了此事,丹青忽而跪了下来。
楚玄挑眉问道:“你这是哪一出?”
“王爷,轻云说会当面向王爷请罪,属下想先替轻云求情。谁也没想到轻云会将心事藏得那么深,她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西越太子。她在这里惦记着,可人家西越太子压根不知道这个事。轻云糊涂啊。可退一步说,轻云再糊涂,也是我们的兄弟姊妹。王爷,您看在轻云跟在王妃身侧还算尽心尽力的份儿上,饶了她这一次吧。”
楚玄揉了揉眉心,心烦不已。
认真说起来,昭平王府偷偷换了主子的事,没有人比轻云更早得知了。甚至在所谓的“梁昱”没有离开徽京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却什么也没有说。
楚玄的人一向忠心耿耿,还从来没有出过轻云这样的事呢。
“丹青,你先起来。走吧,阿玄,先去天牢里走一遭,有什么事稍后再说。”
……
楚玄几人到天牢的时候,清沐正对着左腕上的那只翠镯发呆。
她一向不喜欢麻烦,虽然楚玄送她的礼物极多,可如今浑身上下也只有这一只翠镯能用来“睹物思人”了。
“小丫头,回去吧,阿玄也在惦记着你。”
听到“梁暮”的话,清沐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说了,要跟你们共同进退。阿玄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也只能先对不住他了,以后再加倍地补偿吧。只盼着他别跟我一样,我是个意气用事的。不过他若是生气,也是应当。”
“咳咳。”
楚承轻咳了两声。
听到声响,清沐回过头来,一眼看到楚玄。瞬间,美丽的大眼睛中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一看楚玄,就知道他这几日又是没有好好休息,眼中的疲惫、面上的苍凉,还有冷冽的神情,这一切,无不刺痛着清沐的心。
楚玄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却有恃无恐地让他伤心、难过。
清沐用力将泪意收回眼眶,垂下头来,不敢再看楚玄。
而楚玄,从一进来,那双眼就黏在了清沐身上了。见她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楚玄心下稍安。又刚听到清沐“诉衷肠”,哪还有什么郁气。况且,他也从未真的与她计较过,他明白,他懂得,她的左右为难。
慢慢地走到清沐身侧,轻轻地拥她入怀,只一刹那又很快放开,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楚玄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看得在场之人皆有些心酸。
尤其是“梁暮”,他实在不想清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原以为只要三哥离开,清沐就会好过很多。只是,她太讲义气,昭平王府上下,每一个人都放不下。
“清沐,大哥和阿玄是来接你的,一会儿就回去吧。昭平王府上下,不用操心,大哥保证他们没事。”
不等清沐出言,楚承又对“梁暮”说道:“西越太子派来的使团再过些时日就到徽京了。在这之前,昭平王府上下还是要在这里再住些日子。”
“使团?”“梁暮”奇道。
楚承看“梁暮”的样子,不像是装的,看来他确实是不知道此事。
楚玄忽的一笑,惹得清沐顿时紧张起来。
她太熟悉楚玄了,他这样子,让她心中不安。
只听楚玄慢条斯理地说道:“云起兄,只看你面上的神色,是真的不知西越太子的动向啊。西越宝库中的人皮面具,做得可真是巧夺天工,一点也不影响云起兄做任何表情。本王自问也算见多识广,还从未见识过几乎以假乱真的面具。改日见到西越太子,一定请他送本王几张把玩一番。”
事已至此,“梁暮”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三哥这次的举动,他的确一无所知啊。
“我相信西越太子的动向,昭平王府上下是真的不知道的。我与他兄妹多年,知道他的性子。这件事他已然谋划好了,又不需要你们配合,自然不会告诉你们。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对他来说反而更易成事。阿玄,他派使团来徽京,是有什么筹码吗?都说出来吧。”
清沐的声音有些沉闷,她说不出心里什么感觉。
师兄,你到底还做了什么呢。
“西越太子用蛊毒设计了西境的几位守将,用这几位守将来换昭平王府上下返回西越。想来,南境的事也是西越太子的手笔吧。这才回到西越多久,果真是好手段啊。”
“宁王,我当真一无所知,这个时候,我没必要再说假话。”
听到“梁暮”所言,楚玄只轻轻一笑:“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打紧的。茂竹、宴怀,蛊人的事你们知道多少?”
被楚玄点名的茂竹和宴怀有些傻眼。蛊人,他们也不知道啊,从未打过交道。
“宁王,我宴怀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不管是蛊人,还是蛊毒,一无所知。”
见宴怀如此说,楚玄也不再多问,牵着清沐就往外走去。
“阿玄,等等,我……”
“你什么,事情已经清楚明白了,他们在这里不会有事的,无忧他们会继续守着,谁也进不来。”
“清沐,你跟着宁王回去吧,还有轻云,也回去吧。清沐,是我们对不住你,希望你原谅我们。”苏文滢抱歉地说道。
这句“对不住”,已经在她心里放了很长时间了,而今终于说出来了。
清沐淡淡一笑:“文滢姐姐,我走了,我也需要时间好好想想。你们,你们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