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空坟早就没人打理了,坟头草旺盛,他把花放在坟前,伸手掸了掸墓碑上的尘土,然后重新捧起一把放上。在地头忙碌的前进村人同样不敢走近,只是路过黎岸和田一晨身边的时候好奇地用地方话问:“你们是谁,那个是章建凯的儿子吧?”
黎岸一副生人勿近的状态,紧紧地拉扯着田一晨的背带裙。
得不到回应的村民悻悻离开。
时隔多年,除了这座坟之外其余地方变了很多,路宽了,房高了,田和地整合的一派新象,可是不管外界再新再变,心里的过去是旧的,还不够资格忘却的旧,章嘉许自觉不能在坟前久留,多站一秒就多扑腾一秒。转身的时候看见黎岸和田一晨站在前面,拍拍手上的尘土一脚跨过沟渠,身轻如燕就显得洒脱似的,“该找地方吃饭了,去镇上看看?”
“我想回家了,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黎岸低头问田一晨,“宝宝,你觉得呢?”
田一晨终于越过章嘉许的身影看见了墓碑,坟茔上长满荒草,那墓碑像是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枯黄的头发在风里晃着……竟觉得有些可怕,那是真正的死人,就在不远处伫立着,眺望着,孤孤单单。
章嘉许问:“你们不想知道……”
田一晨抬头凝望:“不想!”背带被黎岸扯住,无法挣脱。
“想听,但你敢说吗,瞒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不敢说吗?”
黎岸突然坚定的眼神像一支离弦的箭,让人打颤,“……,我是说不想知道这有什么好吃的吗?”
田一晨被黎岸擒住,像一只小动物一样被他拎走,动作十分粗鲁,“我他妈不想,你听清楚了吗?”
“我是想真正放下这件事。”
黎岸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田一晨侧身看着章嘉许,烈日下的他身影单薄,鸭舌帽的阴影遮挡住脸,他接着说,“可因为那是她的家人,所以嘉鸾到现在还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忘记,否则就真的没人记得他哥哥了。”
黎岸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情绪说:“秦年都告诉我们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佟嘉鸾她哥死都死了,作孽的都是活人。”
“是我……是我害死他的,就算是我下意识的行为,他终究还是因为我才死的。”
“你就没有付出代价吗?”
章嘉许沉默间,那座桥上传来女孩尖叫的声音,三人赶紧跑去,秦年在河里游泳,而屠鹏飞虽然已经脱了上衣,但是还在岸边犹豫着要不要下去,这水有点脏,回神一想农村出身的人泥地里都打过滚,怕脏?不存在的。“我来了,秦年你小子都敢从桥上往下跳,真不怕死啊?”
“桥这么低怕什么,这河足够深。”
黎岸鞋一脱就往河堤走去,却被屠鹏飞制止:“你别下来啊,腿毛上都容易长青苔,哈哈哈哈哈……”
秦年对着章嘉许喊:“你不来吗?”
“来啊,黎岸你身上有伤就别下去了,这水不干净。”
但是黎岸一脚就蹚了进去,河水没过了膝盖,望着有些泛绿的水,还是止步于此了。
田一晨看着两个会游泳的人赤条条地在水里打仗,章嘉许慢慢走下河滩,但是他根本不会游泳啊……最终只是卷起裤脚站在河水里意思意思,他抬头望了望蓝天,一碧如洗,只有飞机路过留下的尾云,潜水的秦年突然从底下钻出来,吓人一跳,身材挺拔而结实,“我从小就跟你说过,有个屁的水鬼。”
章嘉许缓缓走上岸,说:“从来都不是水鬼。”